当前位置:云书屋>武侠仙侠>地煞七十二变> 第一章 浮舟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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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浮舟说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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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草萋萋,雾雨茫茫。


江畔的残旧古渡上,轻飘飘近来一叶扁舟。


俄尔。


芦苇丛中一阵晃动,伴随着清脆的铜铃儿声响,突兀钻出个牵着毛驴儿的道人来。


“船家。”道人拍打着蓑衣沾染的露水,半是抱怨半是玩笑,“要坐你一趟渡船,可真真不容易。”


这道人打扮颇为奇特,外罩的道袍还像个模样,可隐隐露出的内衬以及脚下踏着的靴子,都不似中原人家。特别是背上还背着个长长的木匣子,腰间还悬着一柄无穗长剑。他抬起斗笠,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来。


“我沿着这河岸走了几里地,在雨里泡了几个时辰,才终于找着你这一艘渡船。”


“世道不好么。”


船尾扶着撸的艄公慢吞吞回应道。


这是个干瘦佝偻的老人,焉丝丝的没什么生气,声音、动作都像生了锈的齿轮,带着微微的滞涩。


“水里飘的死人比活人多,就说道长你,还是老朽这月来第一个客人。”


“那可真是不胜荣幸。”


道人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驴。


船夫会意。


“无妨,尽管上得。”


话声刚落,那毛驴嗖的一下就蹿上了小船。这驴毛皮油亮,身子肥实沉重,当即就压得船头一沉。小船像个进了浅水的鲤鱼,顿时“扑腾”起来。


但船家却不慌不忙,只把长撸往水里一摆一搅,小船竟立时平稳如故。


见状,道人才上了船来,拍了拍毛驴的脑袋。


“驴儿顽劣,惊扰船家了。”


“无事,客人欲往何处?”


“对岸即可。”


船夫闻言,不多耽搁,当即摇撸驾船离开渡口。


只是没出十来步。


“且慢开船。”


岸边传来一个声音。


“捎某一程。”


…………


第二个客人是一个武夫。


腰悬长刀,虽然有些旧;身披甲胄,虽然有些破。但终究是兵甲俱全,可却全然不能使人联想到“勇猛”之类的词汇。


概因此人身形枯瘦,须发好似深冬的杂草,脸皮上垮塌着层层叠叠的褶子,大大小小的褐斑胡乱散布。


却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上船时极其狼狈。


像是在水里泡了几遭,又被扔进风里吹了几天,也不知在这河边困顿了多久。


哆哆嗦嗦,摇摇欲坠。


道人见了,赶紧从行李取出一张毯子和一壶烈酒,递给他。


老兵道了声谢,便窝在一边,一言不发。


而另一边,船家已然再度发船。


一棹一棹摇开水波,离了古渡,轻飘飘往对岸滑去。


…………


江上的雾气比之岸上还要浓重许多,像是一层棉絮铺盖在水面上。而偏偏江水又极静极缓,若非撸棹分开水波的轻微声响,真教人以为不是行在水上,而是浮在雾中。


船上。


老兵还在哆哆嗦嗦;道士只是闭目凝神;驴儿则探出头去,试图嚼上一口那棉絮样的雾气。而那船家却好似变得有生气许多,动作间也不再滞涩,佝偻的身子也挺拔了不少。


他忽的开口提议道:


“小船渡河缓慢,要不然老朽为二位讲个故事,聊以解乏何如?”


老兵一言不发。


道人却饶有兴致地睁开眼。


“好啊。”


…………


左近的码头有个叫王二的男人,这人是个无赖汉,平日里靠捕些虾蟹过活。他没有家室,又是个穷光蛋,只能住在码头边上的窝棚里。


某天夜里,他到江边起解,忽的发现,有个披着蓑衣的人在码头停泊的客船边徘徊。他心疑是踩点子的水匪,不敢吱声,只是躲在芦苇丛里小心窥视。


只瞧见蓑衣人徘徊了一阵,冷不丁跳下水去,在其中一条船的吃水上挂了一角铜铃,而后竟是没入水中不见。


第二天,得到消息,说是那条船被风浪打翻,整船人都被江神所吞!


王二惊骇之余,竟然起了歪心,于是每到半夜,就悄悄潜入芦苇丛中窥探。时而,就能撞见蓑衣人出现,挑选某艘船挂上铜铃。但凡被其选中的,出码头不远必定倾覆,船上的人也更是无一得免。


于是他就晓得,这蓑衣人一定是江神使者,被挂上铜铃的船,就是挑选给江神的祭品!


王二是个穷疯了的无赖,竟然借此牟利,靠着泄露水上行船祸福收敛钱财。


数年下来,这段水路竟然鲜有沉船之祸,而王二也渐渐积累成家赀万贯。


只不过有一日,地方突然闹起了匪乱,他害怕被波及,无奈之下只得乘船去对岸暂避。


那日也是这么个天气,细雨蒙蒙江景难辨。


王二带着他的万贯家财、妻妾子女上了一条渡船。


上船前,他还特意使人绕船转了一圈,确认了没被挂上铜铃,这才开船渡江。


可到了江心。


突然间,雾气大作,两岸皆茫茫不见。


江面上也是风急浪涌,舟船颠簸,同时听着一阵细细的铜铃声。


王二循声看过去。


亡魂大冒。


原来橹柄上悬着一枚铜铃,旁边的船家摘下斗笠,赫然就是那蓑衣人。


…………


随着船家的故事结束,小船也渐渐往江心靠拢。


雾雨愈加浓厚,岸上景物渐渐难辨,天上的日头也在雨云后,晕染成一团泛着毛刺的大块白班。


“这么一说。”


配剑在腰间支楞着不舒服,道人把它解下来,横在膝上,而后笑道。


“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


…………


俗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今日要说的这个李四,就是个江面上载客讨食的船夫,但此人心眼坏手段毒,是个水上的活阎罗。要是哪个不明就里的上了他的船,到了江心,保管把船一横,问你要吃“板刀面”或是“馄饨面”。


什么意思?


“板刀面”便是一刀剁死了,再扔进水里了事;“馄饨面”便是让你自个儿跳河,免得脏了他李阎王的刀子。


可是这一来二去,李四的名声传遍了大江两岸,好比三伏天里的臭狗屎,人人都绕着他走。别说“板刀面”、“馄饨面”的把戏,就是正常的营生也是做不成了。眼瞧着要饿肚子,他情急之下,到处于人赌咒发誓,说是从此改过自新,要是再作那缺德买卖,龙王爷保佑他自个儿吃上一回馄饨面。


可是。


谁能信他?谁敢信他啊?


但世上事谁说得准?有天夜里,李四睡得迷迷糊糊,忽的听到门外有人在唤他的名字,他披上衣服出门一看,原来是个外地人着急过江,找到了他的头上。


好不容易有一单生意,他自是喜不自胜,没有多想就应承下来。


刚开船的时候,他还稍稍记得发下的毒誓。可伴着渡舟离岸渐远,月色渐渐明朗,照得客人包袱露出的缝隙里,白晃晃地映着银光。


却是好几锭银元宝!


这可勾得他满肚子坏水混着口水往外淌,自然故态萌发,到了江心,照例把船一横。


这客人身量长大,看来孔武有力,李四心存顾忌,只敢提谋财,不敢说害命。


而这到了江心,四面无个着落,水波看似平缓,实则暗流激涌。


那客人无奈,只能言道:钱可以给,但不能白给,须得借!


李四不恼反喜,如此一来,岂不是不怕对方报官?再说了,他李四泼皮一个,就不晓得“还”字儿该怎么写。


当下便是一口应承!


接下来,到了对岸,客人匆匆没入夜色,李四平白得了七锭大元宝按下不提。


单说旬日之后,这笔天降横财就被李四花了个一干二净。某天从宿醉中清醒,缸中已然无米。他又想起,那个客人走时落下了一封折子,装裱精美也许能换几个钱花花。


可到了当铺,他就被人给轰了出来,原来那折子是份路引,还不是阳间的用物,上头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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