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刻钟开始大祭,现在所有人都归位。”费天翰站在祭台前,望着眼前乌压压的人群,神情严肃。
他这话当然不是对着面前这七千多个“祭品”说的,他就算说了,这些人也不会听他的话——都要被献祭了,谁会搭理他?况且,七千多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小数目,要不是这祭台下面另有玄妙,根本都站不下这么多人。这么多人,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是做不到令行禁止的。
费天翰说的这话,自然是对人数寥寥的谅事宗的弟子们说的。这些人提前半个时辰就开工,把这乌泱泱的人群一个个从地牢里赶出来,塞进这说大不大、说小也是在算不上的祭台里。
在手环的压制下,这七千人竟然在七八个筑基弟子的喝斥下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顺着这些人的命令,像是被赶进屠宰场的猪羊一样,自己走进祭台。而办到这些的,不是什么威势滔天的魔道巨擎,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只能窝在偏远地带不敢冒头的小宗门,光是想想,杜兰真就替这群人感到憋屈。
能在这个地牢里活到现在的,自然不会是那种受不住屈辱的人,否则,早就自尽了。能够挺到现在的,绝对是耐心、毅力、心性都受的住挑战的人。
然而即使如此,在从地牢转移到祭台的过程中,还是有大半的人情绪失控,哭喊着不愿意挪窝,想要和谅事宗弟子拼命,被谅事宗弟子有一个是一个,一顿暴打后摁进了祭台。
杜兰真既然来了泰煞宫,自然不能做一个吃白饭看热闹的,只能加入进谅事宗弟子的镇压队伍,有一搭没一搭的划水。在两方心照不宣的情况下,彭子墨等人被她“无情鞭打”,在无可奈何中进了祭台。
此时费天翰发话,她也恭恭敬敬的垂着手,按照之前吩咐好的放向站住位子,抬起头对上挤在祭台边上的人怨毒的目光,她不仅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朝他们坦然的笑了一笑。
她这种无情的态度让人更加的怨恨,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杜兰真就算是元婴真君怕也被挫骨扬灰了。
“怎么这么吵。”费天翰皱了皱眉,嫌弃场中破口大骂和哭啼的人群太吵闹,手一伸,绕着祭台下了个禁制,把声音完全罩在里面,整个泰煞宫又变得寂静到可以听见落针的声音。
“好了,这就对了。”费天翰满意的点点头,“你们再检查一下,再过一会,咱们就要开始了,别怕,不难的,也没什么风险,上一次的事故真的是纯属意外。本座可以跟你们保证,这次本座已经反复检查过材料的质量和真假,绝对不会有问题!大家只要好好催动灵力就行了,等到回到宗门,就是宗门的大功臣!”
包括杜兰真在内的九个人齐声应喏。其实也不必费天翰这样保证,毕竟九人都已经进了泰煞宫,除了接受命运,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当然,费天翰这样的保证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安了众人的心。
杜兰真的心事却与在场众人截然不同。她当然不会去想事成之后自己可以在谅事宗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因为她目的明确,就是要事情不成!
她所担忧的,第一自然就是被她单独教叫去谈合作的四个人心存侥幸,认为可以把她供出来以求生路。为了应对这种可能,她在和这群人说话的时候其实用到了贯珠天音,暗示四人不听自己的安排就是死路一条——这其实就是事实,谅事宗不可能因为任何原因放过这些人。
不过,即使做了准备,她还是不太放心,毕竟按照实际修为来说,她比不上这四个人里的任何一个。而且为了不被发现贯珠天音的痕迹,她极其小心,也就意味着贯珠天音的影响被极度削弱。最后到底能在四人身上发挥几成,她自己心里都没谱。
眼下,费天翰嫌吵,把所有人都罩在禁制里面,其实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这些人的声音传不出禁制,也就意味着除非他们疯魔了一样的大喊大叫,费天翰是不会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的。
她第二个担心的是这四个人口风不严,或者她和这四个人商量的时候露了痕迹,让旁的人看破了痕迹,一口叫破企图求生,那她真是没法逃生的。
不过费天翰的态度让她放心了下来,就算有人在禁制里面说破,费天翰也不会注意到他——费天翰根本不在意这些注定要死的人在说什么、想什么。
这些担心都是最表层、最浮浅的,其实在杜兰真内心深处,唯一的担心,在于她根本不确定自己的计划到底能否成功。
她反复推算,觉得自己的计划成功率在六成左右,积极一点,说有七成也不是不行。然而她没有忘记,她的计划完全是建立在她来到泰煞宫之后得到的信息上的。
倘若贺萱和费天翰没有对她说实话,或者是隐瞒了什么特别重要的点,那么这个计划的成功可能就会大打折扣。往最坏的可能去想,如果费天翰早就知道她不是方雅澜,那么也许她目前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是假的,而这个计划也就毫无成功几率可言,无异于她一个人的臆想。
这个想法有点太过可怕了,光是想想都能叫杜兰真不寒而栗。然而仔细思考一下,如果费天翰对她有图谋,那么早就动手了,也不必和她上演一出前辈后辈薪火相传的亲近戏码。
况且,这么多年以来,杜兰真没有哪天不在担心自己身份的暴露,如果十几年的小心翼翼、反复试探都没能看出哪怕一丝蛛丝马迹,那费天翰可能得是在戏班子里成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