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意从掌掴的晕眩中缓过劲,听见老祖母这句话,心中也算有了几分底气。
嫁进门以来,不论多少委屈,以大局为重也好,为了镕哥哥也好,她对祝承乾都是恭敬有加,甚至逆来顺受。
如今怀有身孕,可算是用上了别人口中最后的大招,可她在公公跟前的待遇,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反而越来越糟。
原本扶意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出身,因为她和胜亲王府的交情,才招惹公婆的不喜欢,很快她就明白,并确信无疑,一切的一切,只因为祝镕爱她。
此刻屋子里火气冲天,一巴掌也不能减少祝承乾的怒意,老太太更是恨不得十倍百倍地奉还给儿子,唯有扶意是冷静下来了,扶着床架小心站起来。
“成日里挑拨离间,自你来家后,便是家无宁日。”祝承乾怒斥道,“纵然我将你软禁,你还能有本事夺了当家大权,逼你的婆婆交出钥匙,真是好大的能耐。这会儿又来老太太跟前挑唆什么,要的我们mǔ_zǐ 不和婆媳不和,你便得逞了是不是?”
扶意抬起头,脸颊一侧的掌印赫然醒目,但她的眼中写着“不可理喻”四个字,满身的气势不委屈也不怯弱,冲着公公来的,是鄙夷、是讽刺,是对他从骨到皮的看不起。
被儿媳妇狠狠白了一眼,祝承乾竟是愣住了,扶意高傲地从他面前走过,什么话也没有说,待祝承乾缓过神,儿媳妇已经离去。
老太太叹了一声:“我说过,你早晚会失去镕儿,偏偏孩子们没有半分对不起你,是你一次次将他们从身边推离。原本我该当着扶意的面,把这一巴掌还给你,我想还是不必了,等你儿子回来吧,让你永远欠着他媳妇一巴掌,让你在镕儿跟前抬不起头,才是对你这辈子最大的惩罚。”
祝承乾恨道:“孙媳妇是媳妇,儿媳妇呢,您的儿媳被逼得晕倒不省人事,您可怜过她吗,帮过她吗?”
老太太冷冷一笑:“她有没有拿着祝家的银子贴补杨家,你心里很清楚,至于是不是你默认的,结果都一样。放纵下人仗势欺凌、吃酒赌钱,到头来亏空公中的钱,她是不管不问,更别说从前,随随便便将自己看不惯的丫鬟卖了,草菅人命的事她也不是没做过。这家里上下,谁逼她,谁敢逼她?你们自己造了孽,在女儿面前抬不起头,你拿无辜的儿媳妇出气?你这畜生!”
祝承乾被说得哑口无言,捏紧拳头闷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她方才来这里,又是要向您挑唆什么?”
“你家女人都这样了,我也没赏过她耳刮子,你倒好,一个当公爹的,竟然对儿媳妇动手。”老太太说,“只怪你女人做错事时,我没好好管教她,这一巴掌,你不该打在扶意的脸上,该冲着我来。”
一面说着,一面起身逼向儿子,要他把巴掌往自己脸上甩,吓得祝承乾节节后退,最后跪下了。
老太太俯视着儿子:“闹吧,你只管闹,我横竖没几年好活了,可你将来怎么办,最终落得个孤苦伶仃孤家寡人,你就心满意足了。”
说罢,她朗声唤了下人进来,命她们送走大老爷,祝承乾无可奈何,幽怨地看了母亲一眼,拂袖而去。
再经过清秋阁,这里和往日无异,儿子卧房的灯还亮着,门里门外的下人被打发了不少,只有值夜的几个在。
门下的婆子见了大老爷,来请安说:“少夫人查账呢,且要些时辰,说是子时前一定入睡,已经交代过的。”
祝承乾没好气:“查什么账?”
那婆子尴尬地说:“今日宗亲们上门来讨的账,说是入秋入冬后,宗家少了他们银米。”
祝承乾好不耐烦,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门前的人松了口气,转身就把清秋阁的院门关上,而里头扶意听见关院门的动静,便知是公公已经从祖母那儿离开。
她合上面前的账本,另取了一册往年的旧账,便见香橼不知从哪儿讨来的冰,用丝帕包着,要拿来给她敷脸。
扶意轻轻推开说:“怪冷得,回头再着凉,我没事。”
香橼撅着嘴,捧着冰块也不知冷,被小姐催着才放下,扶意则好奇地问:“你从哪儿讨来的冰,惊动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