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延仕正色道:“姑姑,谨慎祸从口出。”
贵妃摇头:“延仕,你自己也要保重,我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皇帝突然对你如此信任,你不觉得奇怪吗?”
姑母的好意,闵延仕很明白,但他不能言明,便只道:“那也是侄儿自己争取的,一直以来,皇帝只器重祝镕,我心有不甘,如今能将他取而代之,侄儿也算得偿所愿。”
贵妃眉头紧锁:“到时候他把什么都推在你身上,祝涵之若要追究,岂不是你死?”
闵延仕道:“皇上也是有万全准备,姑姑不要自乱阵脚。”
贵妃长长一叹:“真不明白,是哪一步走错了,错就错在,五年前让他们死里逃生。”
闵延仕不语。
贵妃忽然又想起来:“听说祝镕死了,真的死了吗?”
闵延仕道:“相隔千里,我从何而知?”
离开皇宫时,闵延仕与开疆相遇,彼此不过是点头致意,什么话也没说就分开了。
但昨天他们见过一面,商议了祝镕的生死。
开疆这边的消息更灵通些,但他并没有得到死讯,而皇帝告诉祝承乾,说他是被赞西人所杀,这就更不可信。
自然,他们心底都有一丝准备,战场上刀剑无眼,祝镕若真有万一,他的家人,还有扶意和未出生的孩子,就都是他们做兄弟的责任。
二人商议决定,顺着皇帝的话来,既然他说祝镕死了,那就是死了。
开疆还格外叮嘱闵延仕,不要试图安慰祝承乾,他们一直都在皇帝的监视下,皇帝并不信任他们,可他们必须掌握主动。
夕阳渐沉,嘉盛十一年的第一天,就快过去了,但大齐与赞西边境的硝烟,停止在了嘉盛十年里。
新一年的头一天,百姓们可以自由地走在自己的国土上,胜亲王把敌军逼退二十里地,大军也驻扎在十里地外,避难处的百姓纷纷归来,在他们变成废墟的房屋外燃放鞭炮,以求驱邪辟灾,盼望着将来能有长长久久的安宁。
扶意在营帐里,能隐约听见远处村庄传来的鞭炮声,想到百姓们的欢喜,想到家国平安,嘴角不自觉地带起笑容。
但回过身,祝镕依然安睡,因为听不见,他反而能睡得很踏实,若不被触碰,恐怕任何事都没法儿惊醒这个又累又满身是伤的人。
可这会儿,该吃药换药,她不得不走到床边,轻轻推醒丈夫。
祝镕从梦中被惊醒,下意识地警惕警觉,几乎要将扶意当做敌人来攻击,等他完全清醒时,一只手已经掐在了扶意的脖子上。
扶意吓得不轻,但她知道,若是露出惊恐的模样,镕哥哥必定会愧疚,这是战争带给他的伤害,他的三魂七魄还没能完全归位。
“你干什么呀?想吓我?”扶意扬起笑容,嗔道,“看我怕不怕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你信不信我找大姐姐告状?”
祝镕听不见,这让他更恐慌,可扶意的笑容那么甜,扒开了他的手后,就撅着嘴使劲揉搓他的脸颊撒娇,像是在说:“快醒醒,醒了吗?”
而扶意见他缓过一些,便指了指手边的汤药和膏药,祝镕松弛下来,点头表示明白,便由着扶意摆布,之后吃药换药,好半天才收拾妥当。
“你累不累?”祝镕一开口,声音便格外大,扶意却不再提醒她,横竖不是外人听不得的,哪怕是夫妻之间的亲密又如何,她舍不得丈夫再为了这些事而紧张和内疚。
“我不累。”扶意说的很慢,好让祝镕看清自己的口型,“方才收到战报,赞西人请求停战,雍罗人也在等他们国主的旨意。镕哥哥,仗就要打完了,不出正月,我们就能回家了。”
虽然扶意说的很慢,可话一多,祝镕就分不清了,扶意便拿来纸笔,写给他看,祝镕脸上有了笑容,说道:“赞西人总不能都糊涂,难道真要灭国才甘心。”
扶意又写下:“军医说,你只是暂时听不见,过几天会慢慢好起来,不要心急。”
祝镕颔首:“我明白,我不急,回到你身边,我什么也不急。”
扶意轻轻抚过他的面颊,凑上来便亲了一口,又对着口型没出声,说:“镕哥哥,我们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