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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1 / 2)

邵美曾预言,张思颖这只手有一天会画出蒙娜丽莎的另外一种惊世微笑。我一直跟着深信不疑。《最后的审判》她修改过五处。邵美认为她对光线的处理,简直是天才。


这只手,我握过一次。那时候,我们都云谈风轻地活着,那时候,这只手上一个戒指也没戴。


我胡乱地挥挥手,这时迟来的眼泪才赶来,如同花溪的水哗哗地往下流……


邵美说分别有两次,一次形影,一次灵魂。


来势汹汹的雷雨,伴着巨大的雷声滚落,犹如海啸。越来越多的车穿梭在大街上,挡风玻璃前漫天都是雨刷在不知疲倦地刷。


长街上行人骤减,偶尔扬长而去的汽车卷起琳琅的水花异常孤独。


声音响彻天空,也是孤独的声音。


我站在马路上,没有带伞。然后慢慢地蹲下身,像一个等着天空放晴的孩子。


一个人在春天里忘却自己,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这是我意外的发现。


看不见风,也摸不到星辰。我疑心西南大学的欺骗跟上了我。火车倦卧在我的想像之中,脑海中哈尔滨走近我了。


哈尔滨,我努力伸出双手,仍旧触不到她的肌肤;我伤痕累累地爬到她面前,仍旧撩不开她的婚纱。


我默默地祈祷:这方让张思颖赴汤蹈火的黑土,这条看惯了痴男怨女的北方的河,不要拒绝我的凝视,不要拒绝我的靠近吧。既然张思颖已经在爱与爱的间隙里窥见了尽态极妍的新娘,就让她走过,就让她平安地走过去吧。


春天,在她的手里,已经所剩不多了。


哈尔滨,不要扰乱她的脚步,不要像西南大学那样冷淡人的心——让张思颖以张思颖的方式走,好吗?


看得出,温柔的松花江能够,但我却不能够。


你教我怎样送回那张认认真真的脸,你教我怎能不犹豫她面前的千百条路。


犯不着考虑独院里的预言,犯不着在意是人走还是梦走——没料到,我的第一次卖醉,竟是在她和我之间,在远和近之间。清晰地倒映在花溪里的她,弯曲的。有谁爱她呢?如果不是哈尔滨。


灼痛的目光,晃动了哈尔滨处女般的宁静。


有谁宽容她的放纵呢?如果不是哈尔滨。


梦境中,我恭恭敬敬跪在哈尔滨大门前。


我的左手,指着千百条康庄大道。我的双眼,睨着南方那座曾经伫立的山坡。


山坡上光秃秃的,只有风从那里经过。


叁拾叁


花溪的水,冷yy地绿着。戴满小白花的碗豆,眼睛半闭半睁;而柳条儿呢,像初嫁的小媳妇儿,一见生人就娇羞羞背过身子。若不是偶尔有水雀贴着水面掠过,我几乎要以为这片浅湾,是画在画上的了。


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三部分(13)


邵美放下画夹转过腰,我望着她在河水中的影子说:“假如这河边,也有我们一块地,那该多好呀!这样的黄昏,扛着锄头回家,夕光贪婪地爬满你的裙,村里的单身汉,一个个眼睛瞪直,成天盼我不在家……”


“回到家,你也像塌鼻子女婿一样昏昏浊浊靠着矮墙。”邵美抢过话,“其实塌鼻子女婿懒死了,你瞧他那块地,满是草。”


“才不会,我要让我们的地,长满吃的玩的。”潜伏的农民德性给勾引出来,憧憬得有头有尾。


“午后太阳晒厌了,觉又不想睡,是可以找邻居吵吵架的——那大肚子的楚昕儿,在我们地边转转,白菜凭空少了几根。难道它会生脚?”


邵美嘻嘻哈哈滚在我怀里,放开胆子吻我。爱情一旦和刀耕火种挂钩,不但实在,而且可爱。


“你做什么都配,就是不配做农夫的妻子。”我抱住她,满脸泥土色,像当年抵制日货的的父亲。


“这叫用流行表达传统,是时尚。”她索性将我压倒在河岸上,这时候,上游的渔夫只要稍稍回头就见得着我们,但是他没有,连他拖着的网也没有。时尚化是可怕的东西,尤其对我这种从没高贵过的人来说更为可怕。我歌颂情爱,也即是间接歌颂性a。在人类社会,性永远只属于自然领域。当人们力求把自然时尚化的时候,那当然是离自然越来越远的时候。


邵美压在我身上,我压在狗狗秧星星草败节草猫猫眼灯笼棵灰灰菜身上。


可怜啊,时尚化的自然。我想起已经远在天边的纯粹的自然。那里没有流行,没有传统。渔夫听见响声肯定会回过头,看清了,跺着脚乱骂。


我喘着粗气,眼光越过邵美去想她水中的倒影——如果有的话。


邵美哼哼唧唧,她好像陶醉了。


在她看来,年轻最大的优势在于可以没完没了地接吻。


这个仁慈的傍晚,我软得连《忆萧红》也不想看。


邵美说美术学院今天举办一个学术报告会,一定要我陪她去。


贴着墙,跟在邵美背后往学术报告厅里挤,我心慌慌的,十足的乡下佬混进绅士圈的狼狈。也不怪,第一次置身猩红色的学术报告厅,身前身后都是玩艺术的,咋不慌?邻座是大鹏紧挨着微露着肚脐眼的马丽,牛仔衣天使般张着翅膀,给我想飞的冲动。大鹏贪婪地紧捏着马丽的手,臃肿的身子几乎要贴在马丽高峰似的茹房。马丽往里挤挤,肚脐眼忽隐忽现,很是过分。


我偷偷地四处打量。


主席台上空横着“纪念梵高逝世xx周年”的隶书条幅,两边挂着马丽她们临摹的《花盛开的果树园》、《邮差》、《吃马铃薯的女人》……耷拉着脑袋的麦克风旁边耷拉着一个不像梵高却像《花花公子》老板海夫纳的主持人。他准备发言,脸红红的。主席台的楼梯口立着两个长裙拽地的女孩子。绝妙的两个静物,我看见有好几个人在速写。


“下面,有请学校公关协会会长讲话。”主持说着,行了个九十度的夸张礼。


“感谢各位大中午光临。梦乡少个庄周,报告厅多个听众,该感谢!”短小精悍的男人自鸣得意地停下,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听众,没收到所想像的掌声,他继续演说。


“众所周知,文森特?梵高是梵高家族、十九世纪的荷兰,席卷世界画坛的印象派画风中充满传奇色彩的大师。印象派的是非曲直早已有了公论。梵高同谁结婚,先前九五画室的代表已经讲过。梵高不是一个婚姻能左右作品的情爱者。在这里,我想说的是提奥。姑且这样说,没有提奥,也就不会有梵高的这些作品。今天,我们纪念梵高,也等于纪念提奥……”


邵美递矿泉水给我,轻轻问马丽:


“谁在《医院的里院》上乱写字?”


“看不惯她的人那么多,谁晓得?”


我扭头看,离得太远,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楚。


会长胡扯着梵高向韦森勃勒赫借钱的事,我听不进去,小声问马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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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三部分(14)


“你们新印象派先前发什么言?”


“畅述不同程度地向梵高献身的女人们。着重讲了两个妓女天才。一个预言后世有两人谈画就必定提到梵高,一个能让梵高割下耳朵送她。”


“梵高一生穷困潦倒,阿尔斯,海牙,巴黎,圣雷米他差不多都是孤单活着。莫奈,高更,塞尚谁也没真正认识他的伟大,整整一个世纪后,他的小墓碑上才冠以‘伟大画家’四个字!”


“海夫纳”作哀悼状,双手绝望地伸向半空。


“对于艺术,这是永远的损失,对于人类,这是嘲弄,诸君!尊重艺术,尊重艺术,尊重艺术家吧。文森特?梵高万岁!印象派万岁!”


“梵高万岁!印象派万岁!”群情激昂,简直是当年的红卫兵遗风再现。


邵美疯狂地欢呼拍掌,眼睛睁得老大,满脸印象派。


《安魂曲》轻风拂柳般响过后,纪念梵高的舞会开始了,邵美跳上主席台帮忙,画师们开始体面地调情。


我站到《医院的里院》面前,这是张思颖留在学校的最后的作品。


有人用铅笔在画边恶毒地写着“让女人成为男人的土地万岁”。


从我坐的椅子上望,邵美像村姑。


村姑唯一的卖点是纯朴。纯朴是一种需要保存的状态。科学为我们提供了许多保存的方式,照相是其中一种。


事实上我本人不喜欢留影,也很少保存别人的玉照。登长城的好汉几乎都背回几大段城墙,玩泰国的差不多都让人妖陪他一瞬成永恒,这仿佛是旅游惯例。我自认会几首野诗,喜欢在不是风景的地方看风景。而这些地方,我巴不得除了我,五十亿同类谁也别去染指,自然不肯拍照了。至于同谁家千金好,近几年来,渐渐患上不该忘的忘了,该忘的反而忘不了的恶习。她们的笑貌音容,人前不敢提起,人后又没提的必要。过去的岁月被有意无意冷落,正如邵美所说,一张照片又能说明什么呢?姐姐妹妹的,你书桌里这样的照片多的不是?不是不给,怕你头昏脑涨,连先到为君后到为臣也分不清,让朋友们笑话。


“再说,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呢?”邵美站到我面前,歪着脑袋问。


非不怪去大宁河飘流的合影,邵美总不肯让我放进影集。女人的心一旦亮起来,可真能照到五十年以后。照片是用黑白胶卷拍摄的,由于水汽的缘故,显得朦朦胧胧,巧的是两双手握得都很含蓄,有那么一点万水千山的味道。


可我今天开始后悔了。


先是听哲学老师说,人到晚年,靠回忆过日子。后来又见红枫湖边的男孩把他女友照在手巾上成天方方正正揣着,禁不住七不是八不是。自己的青春和爱,难道真去势汹汹,白白流走?然而邵美很固执,也许是守旧。对于我的回心转意,她连一寸小照也不给。马丽说,这札记,没照片,似乎少点什么。央了好几次好几次,邵美就是不肯图文并茂。下午林培又向我表示遗憾,我自家有苦难言,只得故作深沉:“成功的艺术是让人浮想。”话虽有理,心里对邵美的照片却渴望极了。看来得施手段,至少茅草屋边照的那张要给我。


我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掏耳朵,拖鞋丢得远远的。


穿着花格子衬衫的邵美把袖子绾得高高的背对着我洗衣服,她的长发盘成一个髻堆在脑后,像一朵黑色的云。


以农夫的姿态入世,以士大夫的身份出世,这样最好。


演唱会还早,我和邵美在酒店门口闲逛。


花一大笔生活费来听齐秦唱歌,和时尚无关,和希望工程也无关,纯粹是无聊。


按我在独院出笼的理论,当音乐以纯资本主义的方式包装炒作,对于一个还没完成原始积累的国家或个人而言,说不上是什么好事。我正在毫无理由地说三道四,一个光着脑袋的小男孩举着空瓷碗突然跪在我面前,确切说是挡住了我的路。我找出刚刚打电话退给我的两个硬币丢在他的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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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三部分(15)


“说,谢谢叔叔!”摸着他光光的头,我装得一本正经。然而他迅速抓起还在碗中叮叮当当滚动的硬币,对邵美调皮地翻翻眼珠,一矮身,山猫一样跳到一个刚下出租车的女士身边粘住了。一时间,我竟有些尴尬,一种从里到外被拒绝的尴尬。


酒店的灯怪异地闪烁着,间或听得到女性dj的喊叫。我拉着邵美退回到酒店大门边。女士被跪得满脸通红,只好从坤包里翻出几张零钞放在空碗中。小光头一把捞空碗,手轻翻,利索地c入裤腰里。伶俐的眼珠甩开女士左顾右盼。这会子酒店门口没有人进出,他扬着空碗,歌舞升平之下摆出他那副永远一无所有的穷光蛋的脸。


这几天在读一本有关世界难民和中国农村的书,从我身边吃得好穿得好的朋友们身上,我的确看到了原生态的不平。科索沃、巴勒斯坦、贡镇需要的不是大米面条,棉衣棉裤,口香糖,手提电脑,甚至不是温和的天气干净的自来水;沃伦?巴菲特,世博会,用不着赠送飞机试验中子弹,免费从中学读到大学,克隆一段经典爱情……人类制造了太多的物质。人类越来越富有的同时也越来越萎缩了。我不止一次在我的日记里乱涂乱写:一个国家要富起来容易,一个民族要富起来实在太难。在这个物欲纵横的世界,除了钱,什么都是多余的。


见我不高兴,邵美小心翼翼地说:“要不我们回去了,天看上去要落雨。你的衣服晾在院子里还没有收。”


“那好……真要这样,回去后可别埋怨我。马丽她们一问,你又推得一干二净的,什么都怪在我头上。”我小心谨慎地说。


邵美去找人退票,小光头在台阶上带着眼珠窜来窜去,很敬业。我喊他过来,想再摸摸他的头,他却伶俐地,山猫一样跳开了。


我很书生气地想,小光头堕落到连谢谢也不愿说的地步,已经比一个歌手只会盘算每个音符值多少钱更可怕了。


叁拾肆


“开门啊,邵美,是我。”灯亮着,钥匙扭不开,我拍着门喊。


“你累不累噢。”怪怪的语气堵在门边,“不开,就是不开。”


没精神同她闹,我一p股坐在石阶上。


月色不好,破碎的。一块像两块,两块像三块。马路上,偶尔有汽车跑。灯光打l着上身的我在墙上,魔鬼一样时大时小。老实说,陪“新大地”的朋友去冠州宾馆签完合同,又赶了半个多钟头的出租车,我是疲惫不堪了,一心一意只想上床。


“你看你越活越过分。光着身,二两白酒一吞,四处瞎胡闹。”正在我为天底下有家不能回的男人想方设法时,门开了,我的‘瑚蒂佩’站在我背后发话,“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爱情?”


我听人说,恋爱成不成功,一是取决于男人会不会喝酒,二是取决于男人酒后能不能保持沉默。感谢酒精挥发得差不多了,我沉默得起。


“宝贝,我就知道你是想给我某种惊喜。如此良辰美景,只有猪才会睡得着。什么惊喜呢?打盆水到月地里给我擦身子?噫,还看得见月影,那就赶快点,飘飘乎洛水之神兮……”


她冷笑一声,扭腰闪进屋子。我回过头,只有门帘傻乎乎地动。


我闷闷地站到院墙边,影子悠长悠长。回头的时候,感觉是它站了起来,我倒了下去。似乎还听到稀里哗啦的响声。我不由被吓了一跳,快步逃到门边,影子不见了,寝室里,邵美女巫一般背靠着《最后的审判》。


这时候,我突然记起上个假期在家中读到的一首诗: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退到石梯上慢慢坐下,我真想骂。谢谢你了,爱情,你不过是下个世纪学生们在课堂上碰到的一个抽象的名词。老师像解释什么叫“珠算”一样对它例行讲解,大不了举的例子生动一点而已。


放眼天下,只有你当你是个宝。


邵美闭着双眼,一脸的安详和美丽,我又想起刚认识她的那个时候,在火车上第一次见到她,她打动我的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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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释放的青春 第三部分(16)


好好睡吧,我的爱人。


我可以毫不忌讳地说,在现实中我把邵美视为我未来的妻子,而在网络中,我已经将少梅视为我的妻子。我好像已经圈地围城地一头扎进虚拟的婚姻里了。我们的生活很轻松,我们的爱也很轻松,我们的城头高挂免战牌,城内很温馨很安全,所以,我们决定不再出来了,以前我们是网恋,现在我们毅然是网婚了。


少梅,你在成都还好吗?心中默默地念着。


最近几个月很少再和少梅联系,我们曾约定一年之内解开她的秘密。


不得不承认,少梅是个高手,她的主机虽然有防火墙保护,可她特意放我一马,允许我的ip进入,就算如此,我还是发现不了她主机的破绽。她有两台主机,一台装着linux系统,另一台装nt,几乎任何新的漏d刚刚发布,她都能及时修补。root是无法远程登录进去的,我得不到她的口令文件,甚至无法知道她的主机到底有哪些可远程登录的用户名称。


她就像隐藏在幕后的一个便衣警察,眼看着一个蹩脚的盗贼想偷门撬锁,她只是乐个不停,甚至她连防盗门都给我事先敞开着,可就算只剩下一道非常简单的木门,我也折腾半天无能为力。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道门之后,是不是什么也没有?少梅是不是仅仅在开一个玩笑?就像她让我得到了那张相片,却始终没有掀开自己脸上的面纱,给我一个完整无缺的印象。


有时候会忍不住思念少梅,我主动给她拨电话,这一次,很自然,很轻松。


“还好吗?少梅。”


“托你的福,我挺好的,对了,快放假了吧?”


“对呀。”我转移话题,笑着问她,“你老实告诉我,你的主机里到底有什么呀?我什么办法都想了,就是进不去。”


“那可不能说,说好了,这个谜要靠你自己来解开,嘻嘻,算了吧,看你可怜,我就降低难度了,我新申请了一个免费邮箱,你只要能猜中密码就可以进去了。”


“好!一言为定。”


“提醒你一下,还有三个多月就整一年了,我可是到期不候哟!”


“对了,最近有什么打算,恐怕快走了吧?”


“还没想好,我还要听邵美的意思。”


“怎么变得这么听话了,你们感情越来越深了。”


“你不也是吗?你有了男朋友,我还等着你请客呢。”


“我那是梦,可能不能再实现了,他不回头,我只有守望。”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想听你的故事,相片的秘密,你的秘密。”


“也许会的,雨桓,我只要你好好的。”


“你也是,少梅。”


见鬼,第二个梦都醒了,邵美还没回来,我翻身拖鞋到院子里。


夕光满花溪河擦洗着她诱人的身子,一河两岸,色彩斑谰。


邵美去市区中心看保健医生,我懒得做菜做饭,换个较为亲昵的睡姿,续续学甩响指。


小时候在贡镇,我是激烈地甩过响指的。扬手,翻腕,中指与姆指一错,“啪”,脆生生,颇有快感。读到四年级,母亲给废止了,理由很哀婉:没家教。我懂事后尧爷给我家谱看,方才恍然,什么家教不家教,不外乎是我那破落的书香门第作怪。那时想都没想到,儿时的雕虫小技,而今竟要我刻意地从头到尾地模仿。


每次学甩不成,邵美毫不客气地嘲笑,得意忘形,像一个算着嫁期过日子的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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