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怎么想的问题,这问题是……你、你知道我是一性取向正常的人……我……我可能跟你太好了……给了你某种错觉……那个……你知道,你懂我,我……”
“我知道。”武晔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了一口烟,“我明白你的意思。”
气氛一下子尴尬到了极点,仿佛连空气都不流动了==
他还坐在我的床边,淡然的抽烟,直到香烟燃烧将近殆尽,他才拿过灰缸,语调平和的说,“许唯,我觉得你应该清楚,我对你一直很礼貌,我没怎么样过你,一直客客气气的。”
“是是。”我猛点头。
“所以你用不着拿那么恐惧的眼神看我。”他猛然起身,“你这样让我感觉我好像很龌龊。”
我知道我伤害他了……看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很生气,不是一般的生气。
“武晔!”我一把拽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
“干嘛?”
一句干嘛把我给问住了,我也不知道我要干嘛。
“我……我……”
“放手吧,我去练琴。”他不看我,而是看着墙上那些摄影作品。
“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怎么会呢?”
我拽着他的手腕,不想放开。我明白我该放手,我这么拉着他干嘛呢?可思维不受我控制,我放不开。
“放手,你手刚好,我不希望伤着你。”他捏住了我的手腕。
手渐渐松开,我感觉我放开的不仅仅是手腕,还有些别的什么。
门被轻轻的带上了,我看着紧闭的房门,脑子空了。
武晔没有拉琴,我没听到大提琴的声音。房子里安静的离谱,好像……它的主人根本就不在。
(十三)注定
“嗯……是……我挺认真的你怎么不信啊?”弹了弹烟灰,我推开了窗子靠在了窗口,我觉得我妈一定是更年期到了==绝对的。
“那你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又从上海折腾到北京?”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最近也比较沮丧,我们杂志社在亚洲的发行做的很好,本来投石问路的企划终成正果。然后因为这边的负责人实在不习惯上海,挑来选去在北京买的写字楼==
我有两个选择。
一,回美国,继续以前的工作。
二,留在北京,负责亚洲的专题策划,升职加薪。
二者我选了其二。原因很简单,美国那边发展的前景不大,而且顶头上司跟我不是那么对付……这边就好多了,除了我,就一个专项负责人,亚裔,沟通良好。
很多时候不得不承认,背井离乡容易被欺负。比如我的影集,早该出版的,可其他几个本土摄影师死死的压着我。我不能说他们不如我,但我肯定不输给他们。你的英文说得再好,跟那里生活的时间再长,才华再出色,甚至国籍都在那边,你也还是黄种人。挺无奈的。
不过……留在这边我也不是那么情愿。毕竟我妈长期窝在美国,再来物质生活也还是有差距。
“我不干涉你,你总有你要做的事情,只是……那边你习惯么?有没有考虑买房子?现在住哪儿?已经到北京了么?”
我一直没敢告诉我妈我一直住在北京,住在她生活了很多年的那所房子里……
“嗯,到了,暂时住酒店。”
“这次扎根儿了?”
“不好说。”
“那成吧,你稍后去刷一下卡,我让dana给你转帐,你看看买个房子,总住酒店你受不了。”
“你不是吧你?不用啦,我自己看着办。”
“别,你这孩子天天路上晃荡,能凑活就凑活。听我的,买个环境好点儿的。还有,你有没有坚持看医生?头疼最近有没有发作过?”
“妈……你该睡了……你那边都几点了?”我从没觉得我妈这么唠叨过。
“睡不了,我在拍外景。”
“服了……你注意一下身体,都几岁了?还这么挣命?”
“唉,别给我打岔,你过两天查收就对了,车也要买,听见没?”
“是是是。”
“还有,生日快乐。”
“谢啦。”
院子里的微风吹拂在脸上很舒服,又跟妈扯了几句,她才不情不愿的收线。临挂之前还刺激我:小唯,跟妈说,是不是相上合适的姑娘了?这么不愿意回来。
崩溃!
今天也是忙忙叨叨赶回来的。
跟武晔僵持了不短的时间了。那天我口不择言之后……他就没跟我说过话,我挺反感被别人臊性着的,手也好利索了,就干脆充公拍片子去了。我想早点儿结束今年依旧在中国的部分。明年的工作不会太轻松,都压在一起死的绝对是我==
大前天接到武晔的电话挺意外的,他的语气不急不徐,只是问我最近忙什么呢。我说拍片子,他问我什么时候暂告一段落,我答,马上。然后他就让我今天回来……
我属于那种别人给了台阶就下的,更何况……
怎么说呢,武晔挺让我感动的。
看着桌上那个蛋糕,和下面的便条,我不得不佩服他的细心。他居然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回来睡一会儿,别乱吃东西,晚上安然他们都过来。】
我生的日子不是那么好,好记不好听==
四月十九号——419
为这个没少被认识我的人耻笑。nnd
伸了个懒腰,看看表,两点刚过,武晔应该刚刚离开去上课。我们赶了个前后脚还没见着。
点上烟,我琢磨了一下,有了想法。
简单洗了个澡,我换了衣服决定出门。
从没见过秃子武晔教课的样子呢!
我承认,我这人好奇心不是一般的强烈。
这也是我第一次走进校区,看得出来这儿刚翻修过没几年,挺气派的==
到教务处问武晔“老师”的课的时候,戴眼镜那小姑娘迟疑了半天,居然惋惜的跟我说:你也是选了他的课一直没去?等着补考吧。
呦呵,难道武老师的课那么难pass?不过……他教世界音乐史让我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这么教条的东西我总觉得该是老头子教==
靠的,越来越好奇了,嘿嘿。m
我想他了,真的,是那种真的想念。这次走的匆忙,又是僵着走的,我也没好意思给他打电话……
1103很容易找到,前面的门关着,后面的门开着,挺细心的老师么,还知道给迟到的学生留后门。
整理了一下围巾、棒球帽、把遮住半边脸的时装眼镜推了推,我猫着腰进去了。
后排坐的学生很多,我找了个最不显眼的位子坐了下来。
你还别说,自打大学毕业我就没进过学校了==还得承认,我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溜课,溜的都是武晔教的这种基本上没用的课。没辙,我不喜欢也不欣赏一切教条的东西。我们指定是没“世界音乐史”可我们有“艺术赏析”。到现在我还能想起教课那中年女人……她那些电影,我都看过一百八十遍了==
武晔的声音很好听,当然,如果他现在不是在说什么弗拉明戈舞蹈形式我会觉得更好听一些……
我实在没法把这儒雅的教师跟那个在舞台上的人联系起来,完全两种气场么。
装模作样的开了本子之后,我就开始认真听课。实在太逗了,我得录下来拿回去给安然他们听,然后一起嘲笑这家伙!
无聊的写着我的稿子,偶然抬眼间,感觉有点儿恍惚。这种生活离开我太久太久了,以前跟mina一起上课的日子总是那么惬意。
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个生日,又老了一岁。可生活,却是一成不变的。
“好,关于弗拉明戈艺术大概就是这些。”不知道过了多久,武晔放下了手里的笔,往下面看着。“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我们来说说交上来的作业。”
周围立马一片嘘声。
这是什么名堂?
“曾哲。”
随着武晔的声音,我旁边那孩子站了起来,“啊,是,怎么了?”我赶紧压低了头。
“你作业写的特顺利吧?”
“呃……”我发现那孩子手有点儿抖。
“关于牙买加音乐的部分你的看法很通透啊,都借鉴了一些什么参考书?怎么没有标注?”
“我……我着急给忘了……下次给您补上。”
“不,没必要了,我就想跟你说,我没要求你老老实实去图书馆查资料,但是在网上找资料也要用心一些,或者您稍微注意一下看看作者的名字,不要照搬。”
那孩子在本子上鼓捣着,我看着他的屏幕,噗哧就乐了。网页打开了,作者:武晔。
这倒霉孩子,抄论文抄到他老师头上去了==
“旁边那位同学,说说,你笑什么呢。”
哎呦我c!我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我又不是这儿的学生,我怎么能那么随便乐得这么开心?
“说说,没关系。”还好,他没认出来我。我多不容易啊我,为了来个微服私访,我把自己倒嗤的特不像自己==黑色的棒球帽,紫色的围巾,大眼镜,白衣服……
“作者……武晔……”男孩另一边的一个女孩开口了。
全场哄笑==
“曾哲,麻烦看看你任课教授的名字。”
靠,这武晔真够狠的,这么挤兑学生……
“还有,旁边那位同学,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妈的,丫不是认出我来了吧?
我眼看着武晔朝我走了过来,谢天谢地,下课钟响了。
“你留一下,其他同学下课。记得下次的作业谁也不要鼓捣出今天这笑话。”
武晔修长的手按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身边的孩子陆陆续续的开始撤退了。
“紫色很适合你。”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你丫真够损的,有你那么挤兑孩子的么?”我摘了平光镜,看着武晔。这混蛋绝对一早就认出我了!
“不过我更喜欢你的上衣,羽化的限量纪念版。”
“漂亮吧?我买的最后一件呢!网上定购费劲死了。”
“那vv123是你?”武晔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该不会是那个拍死vv123吧?”我立马想起了订这件衣服的时候,跟我叫板那人,以前名字是另一串数字,跟我较劲以后改成:拍死vv123==
“看不出来啊,许唯,你够狠的,嘴巴不是一般的脏。”武晔的眉毛都拧到一起了……
“崩溃!你英文怎么那么好?”
回去的一路上,武晔都在骂我……我没敢回嘴,我网上把他骂惨了==可是……我怎么能想到那家伙是他?
而且。。。我也没敢告诉他我耍诈了……我给他电脑终端传了病毒。。。所以……他没买到,我先了他一步(t。t)
这世界上什么都多,就是巧合少,可,我愣是碰上了!
tnnd丢脸丢大了。
武晔居然跟我是一天生日!!!
“摸摸猴子,别哭丧着脸了,要知道你跟武晔一天生日……我就把你们俩名字都写上了……”小旭粘着我,恨不得都要给我递纸巾了。
蛋糕盒子打开的时候,我脸差点儿没掉在地上。上书:秃子,生日快乐!
“猴子,喝,别跟个娘们儿似的,不就我媳妇没把你名字涂上去么。”
“喝死你丫的,我不喝酒!”我推开了安然递过来的酒杯。
我真是颓了,武晔的礼物堆得天高,朋友来的也齐全。
从小到大,我最讨厌过生日。我总是被忽略,这我很习惯,但我反感那种事后补来的礼物,那是一种应付!今年妈表现良好,记得给我打电话,可也只是一通电话,我知道她忙……
每到这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没什么朋友。
挺可悲的。
mina离开之后,我已经多年没有过生日派对,没有过礼物了。虽然她送的礼物都比较离奇……可我还是怀念。我估计谁也想不到mina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是什么==是个女人,我当时不是一般崩溃!她的说辞更是气死人,419,送这个多合适啊,放心吧,干净的。
后来拜她所赐,我跟女人的关系通常都是419。
简直是诅咒!
不过其实挺好,我这么一不靠谱的人非常不适合跟任何女人建立长久以往的关系,谁也不会希望自己的男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多半不出现……
“想什么呢?”武晔给我倒了果汁。
“没……小旭手艺很不错。”我打岔。
“那是,我在家里忙了好久呢。猴子,你干嘛不喝酒?”
“我不会喝。”
“太扫兴了吧?”安然凑了过来,“喝点儿,你看秃子,一直陪我喝呢!”
“你们俩一起喝死世界就太平了。”我笑,低头的瞬间,看见了垫在锅子底下的报纸,厚厚一打,小旭说要不桌子烫了就不好了。在那报纸上,我看见了小古。“她出专辑了?”我这话一出,乐队的朋友们都安静了。
我看了看大家,闭嘴,点烟。果然,我永远不与时俱进。
“托唐若的福,上位很快。”周童喝了一口酒。“超级新人啊。”
我默了。
唐若一次都没给我回信。
“许唯,想要什么礼物?”武晔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礼物?”
“是啊,我不知道咱俩一天生日,没提前准备。”
“我不喜欢别人补给我礼物。”我知道我又犯德行了。
“我没说补,十二点还早,提要求吧,看看有什么现成的。”
我看着武晔,他说的真的挺真诚的,不容拒绝。
“呃……那等我想想,”我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我问:“可以狮子大开口么?”
“小狮子成么?”
“哈哈哈哈……”看他一脸恐慌的样子,我笑抽了。
“猴子,不带欺负人的啊。”安然眯着眼睛看我。
“你还敢张嘴,你准备礼物了?”我揶揄她。
“那不顺手就来?”安然说着,搂住了小旭,“亲爱的,去把我琴拿过来,我十分钟给猴子写首歌儿。这礼物天下独一份儿!”
我眼珠一转,有主意了,“成,然后大家给我专场表演。一个人的音乐会!”
后来,他们真的临时给我来了场音乐会。我想,无论多少年过去,我也不会忘了这个生日。当然,我这个观众也不是那么称职,我一边听着,一边把这些都拍了下来。
大家折腾了很久,两点才人去楼空。
安然又喝大了,霸占了我的床==还是小旭好,帮忙收拾。
我现在就想告诉全天下的女人,嫁谁也不能嫁酒鬼。
“猴子,你别管了,我弄就得了。”
“别啊,这么多你什么时候干完啊?”
“快,这算什么,你去洗洗休息吧,你不是刚回来么?不累?”
“还成,习惯了。”
“……小然又……真是不好意思……害你又得跟武晔挤在一起。”
“也习惯了。”我一边把小旭洗好的碗放进柜子里一边说。
“唉,”
“嗯?”
“跟他一起睡你不别扭吧?”我知道她指的是武晔是个gay==
“不会。”
“你们俩很好呢。”
“嗯,挺好的朋友。”
“朋友?你就觉得是朋友?”
“错,好朋友。”我更正。
“猴子……”
“还有啥问题?”
“问你个事儿啊,”小旭放下了手里的碗看着我。
“问。”
“你答应我不急。”
“不急。”
“如实回答?”
“如实。”
“说话不算数是小狗!”
“小狗。”
“你会喜欢武晔么?我说得喜欢不是朋友那种,你懂我意思。”
“什么?”我知道自己的声音特大。
“回答。”小旭擦了擦手。
“……这有什么可回答的?”
“猴子,兜圈子不是好孩子。”
“本来就是无稽之谈,有什么可说的。”我继续收拾橱柜。
“那就是不可能喽?”
“你真无聊,三八。”
“为什么不否认?”
“你!”
“你们俩完了没有?”武晔推门进来吓了我一跳。
“你来的正好,我去洗澡,你帮小旭,省得浴室一会儿打架。”我消失的速度不是一般快。我觉得害怕,小旭的问题让我觉得害怕……我从小有个毛病,遇见害怕的就脚底抹油==
一天洗了两个澡==还不是夏天。不是抽疯是什么?
逃避。
我不想再跟小旭扯淡下去,我觉得她拿着一把刀要捅死我了。
水流哗哗的落在身上,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么模糊。
不行,我得买房子,搬走。
武晔也让我害怕了。
“你会喜欢武晔么?”
无论我怎么摇头,这句话都挥之不去。
喜欢一个人?我?
怎么可能。
我这人一向没这方面的神经。
在浴室磨蹭了很久,我才出来,进屋的时候,武晔正在百~万\小!说。
“看什么呢?”我尽量自然地问。
“小说而已。”m
“哦。”我爬上了床。
“想要什么礼物你还没说呢,故意拖到十二点以后让我补给你是吧?”武晔点烟,浅笑着看着我。
“不是送了么?”我也摸过了烟。
“那是大家一起送的,不算。”
“你是非得破财消灾是么?”我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思维忽然跳跃了一下。我们俩是同一天生日!所以……
“还行吧,等你狮子大开口。”
“……拉首曲子给我吧。”
“嗯?”
“选一首我姥爷最擅长的,我听听你学的怎么样,哈哈哈……”我干笑。
武晔看着我,似乎看透了我。“他真的很遗憾没有见到你。”
“我大概能知道了……”
武晔从琴房拿来了大提琴,为我演奏。
很哀怨的旋律,如泣如诉的颤音令人生出幽幽的哀思,振颤心灵。不知道是为什么,它不至于太悲伤,但从头到尾总带着一份感伤,不至于让人流泪却足以让人驻足倾听。
像是一段人生,没有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却始终浸透着迷惘、失望与别离。就好像一个人过着再平凡不过的生活,凝望再平常不过的天空,心中却埋葬了太多的理想与梦幻。这就是现实吗?现实无疑是平庸的,我却惧怕了平庸,不想像红松一样生长在一处,宁愿变成蒲公英的种子,飞遍天涯海角。
很长很长的一首曲子,我从没听过,但我知道他一次都没有错。很顺畅,很好听。
“名字?”曲毕,我看着武晔,他拿弓的样子很优雅。
“《雅克迦可琳的眼泪》。”
“哦。”我点了点头。
“听过么?”
“没……”
“巴赫的作品。”
“嗯……挺好听的……别的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你知道我这人一向都是……”
“摇滚份子。”武晔笑了,把琴放到了琴架上。
“关于这曲子有什么可以指导的,武晔老师?”
“想听什么?”他坐到了床边,拿过了烟缸递给我。
“谢了。什么都可以啊,你讲讲?”
“没什么可讲的,你又不用交论文。”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