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本应直奔宁府,可是刚一出意租界杨敏就吩咐,先过河直奔国民饭店。宁立言刚要说话,杨敏便截住了他的话头,只一句:“听我的!”宁立言就没有话说,老丁便按着杨敏的吩咐,直接把车开进国民饭店的前院。
这时候天津正流行跳舞,中原公司的巴黎舞场、特三区的天升以及意租界的福禄林舞厅生意都很是红火。潘子鑫善于追赶时髦,这种事自然不会落后。
国民饭店晚上也开放舞厅,又雇了西洋乐队伴奏。饭店住的那些名媛佳丽本就不是本分人物,这种热闹怎么可能不凑?因此国民饭店的后半夜比前半夜更热闹,这个时间段正是热闹时候,不时有汽车进出,他们的车开进来倒是不至于扎眼。
大门口和旅馆台阶上,挂着一串汽灯,不管多晚,也不用担心看不见路。杨敏带头,三人一路转过庭院里的喷泉,又绕过几辆车,向着灯光照不见的角落里走去。这里的门房都是一等一的机灵鬼,见这情景就知道,这三位是有几句私密话说,全都当作没看见,没人不开眼的过来伺候讨赏。
等到三人站住身形,杨敏道:“老三,你跟姐眼前不许说瞎话,你是不是看出点事来,在汤家不方便说?你的话当着外人不好讲,跟我面前总不至于有顾忌。虽然二小姐也在,但是我相信二小姐是个知道轻重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是有数的。”
“是啊,三少要是看出了什么,就只管说出来。哪怕您说一句这件事情难办,或者根本办不了,我也认命,绝对不会纠缠不休。”
宁立言沉默片刻,下意识地拿了火柴出来,却又没有划着。“这事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没有证据,最多也就是猜测,万一不是那么回事,就显得我是故意骗人乐。”
“三少爷别这么说,您不管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信不信是我们的事。”
“我实在想两个问题。第一,劫匪把司机放倒以后,放着一辆现成的汽车不抢,这勉强说得过去,毕竟天津这地方来路不正的汽车不好出手。可是司机腰里那两把镜面匣子,绝对没有放过的道理。现在市面上想搞枪不是容易事,尤其是贵府用的德国造,就更不容易买到。若是寻常土匪,七星左轮都能当成宝贝,就别说盒子炮了。他们不拿枪,就说明他们不缺枪,甚至枪弹充足,根本看不上两支手枪。第二,就是他们的撤退。教会小学那是个热闹地方,他们做的总归是为非作歹之事,如果小小姐哭闹起来,他们的处境就很被动。这种时候,应该是越快离开越好,免得惹出麻烦。他们放弃了汽车,这说明什么?”
“很可能他们自己就有一辆汽车!”汤巧珍接话道:“一伙人有枪,有汽车,为什么还要绑票?难道爸爸说得对,这些人绑票只是开始,实际是奔着我们家来的?”
汤巧珍的声音有些颤抖,杨敏拉住她的手,安抚道:“别害怕,一会你就住到我那,明天天亮我让老丁把你送回家,保证安全。。”
“不……我不是担心我自己,我是担心妈妈。她喜欢应酬,喜欢出去买东西、下馆子……如果有人要对她不利,简直有的是机会。到底……到底是谁,要对我们下这种毒手?”
宁立言道:“这就是我刚才不想说的原因了。听着太像江湖术士骗人钱财之前用的掌,先把人拍得头晕目眩,接着就借题发挥敲诈。要不是敏姐提,我是真想把这话烂在肚子里。”
“不,三少提醒的对。如果我们没有防范,说不定就要遭了别人的毒手。现在您这么一说,家里加强戒备,或许就能避免危险。”
杨敏道:“如果这些人真要对二小姐她们不利,昨天那枚炸弹为什么要拆除引信?”
“预先取之必先与之,这是兵法。至于到这些人,他们可能有想得到的没得到,或者有其他的阴谋在里面,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猜错了。这些人就是一群简单的绑匪,想要一笔钱罢了。”
汤巧珍道:“三少不必安慰我了,我现在想想三少说的,也不会相信那伙劫匪就是单纯图财。这……这可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