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往往可以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支付报酬,自己还心安理得。这么一大笔钱,那帮掌管财政得官员,只怕会恨得咬牙切齿,未必肯乖乖拿出来。只是这话不能直接问,只好迂回前进。
“我们在汇丰银行有匿名户口,只要对方确认了货物,就会安排转账。我知道宁先生在担心什么,但是请你放心,眼下苏联在天津负责情报工作的虽然不是之前那位花钱如流水的俄国伯爵,却是个理智的商人,知道该如何权衡得失。白鲸咖啡屋不欢迎声名狼藉的赖账者,他不会为了这点小钱,就承担失信的风险,尽管放心。”
宁立言冷笑道:“每一笔生意都有这么丰厚的利润?看来我若是能在这里求个位置早就可以发财了。”
“是的,一个精明大胆的生意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个富翁,这也是我得以重振家业的原因。但是风险与收益永远成正比,这等暴利必然要承担对应的凶险。每个人在加入的时候,都已经将性命交给神明。乔雪也不例外。”
她朝契诃夫伸出手,后者将一把铜钥匙交到她手上,而在钥匙圈上拴着木牌,写有房号。
露丝雅将钥匙递给宁立言,脸上满是哀愁,表情丰富如同话剧演员。
“我很遗憾,一个初次见面就令我感兴趣的朋友,居然要面对这种艰难选择。但是规则就是规则,不以人的意志为更易,愿上帝保佑你们的灵魂。”
宁立言没接钥匙。“如果我选择离开呢?”
“那我只能遗憾的通知您,这场考核被您视为自动弃权。接下来的日子里,便会有人取你性命。执行人或许是您身边最亲近的伙伴,也许是来自政府的命令。我们拥有的能量远超您的想象,即便您真的是地下社会之王,也难逃一死。”
就在这时候,咖啡馆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契诃夫拿起话机,不多时便递给了露丝雅。露丝雅来到吧台前,与对方交谈着,说的是意大利语,速度非常快,宁立言听得不是特别清楚。
过了一阵,她放下话机,看向宁立言道:
“您真是麻烦缠身之人,刚刚到这,就有一笔生意与您发生关联。刚才的电话来自意租界,里面提到一个名叫汤巧珍的女人。她跟宁先生,似乎认识?”
宁立言心头一沉,脑海里不由回想起少女轻嗔薄怒的羞涩模样。那丫头又惹了什么麻烦?对方的话不是针对汤玉林只是针对汤巧珍,理论上和复兴社应该没什么关系,难道是……救?
他心中为汤巧珍不安,脸上则不动声色,“我们确实认识而且是好朋友,难道她得罪了什么人,或是有谁要找她麻烦?”
露丝雅并没说话,而是伸出了一根手指:“这个消息价值一千大洋。只是消息,不包括解决办法,也不代表真的和你有关。”
“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开支票。”
“不必了,我相信宁先生的信用,就像相信那位来自莫斯科的情报官一样。你的那位朋友惹起了日本宪兵队的关注,就在刚才,日本宪兵队的竹下队长给意大利巡捕房打了招呼,让他们帮忙抓捕汤小姐。名义上是接受调查,但是最终会被移交给日租界。”
宁立言目光一寒:“日本宪兵队在意租界抓人?”
“是引渡。三少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种引渡通常只有一个原因,涉嫌参加反日行动。听说那还是一个没出嫁的女孩,如果进了宪兵队……我想大家都会猜到接下来的情况。宪兵队的竹下队长,一直对中国的名门闺秀有着特殊的迷恋,在东北就曾经闹出过很多事端。”
宁立言当然知道,竹下闹出的不止是“事端”那么简单。这个来自北海道的渔民,从骨子里对于出身名门仕宦之家的贵妇千金有着病态的仇恨,并以摧残折磨她们,让她们的高贵跌落泥泞为乐。如果汤巧珍被他抓走,肯定不能幸免。
脑海里女孩纤细瘦弱的身躯,和那纯洁羞涩的模样,在宁立言眼前往复闪回,一声声“三哥”的叫声,在耳边回荡。他努力保持着冷静,询问着露丝雅:“距离巡捕抓人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三十分钟。当然,如果有人愿意为此支付费用的话,巡捕房的行动会受到一些意外干扰,而延迟到五十分钟到一小时。”
“这笔费用我出!”
“慷慨的绅士。”露丝雅轻轻拍了下巴掌,随后道:“请允许我向你推荐我的一位房客,伟大的瑞恩斯坦伯爵。他参加过欧战,是我所见过最优秀的指挥官,最勇敢的战士。在她手下有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雇佣兵,如果宁先生可以支付相应的费用,他们会组织一次足以载入史册的救援行动,保证可以把汤小姐营救出来。”
“多谢好意,不过这件事还是得我自己办。麻烦您叫一下乔小姐,我需要借用她的汽车。”
“宁先生,我刚才已经提醒过您……”
“是的,我的记性没那么糟糕。不过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玩去!你要么现在动手杀了我,要么就请通知乔雪,我需要她的汽车。就算要杀我,也等我救完人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