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中国年头一多,洋人也学会了动心眼,就连顺水人情这套也学去了。可惜跟自己来这套还嫩了点。就算是爬着回去,也不能
上老洋人的车。
好在没走太远,便看到了一辆洋车,等上了车,便看到座椅角落里扔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之前不知包裹过什么东西,上面还
有油渍。
自从被英国人带走,便不曾看过报,也不知外面是个什么情景。钱大盛强忍着困意将报纸打开来看,第一眼便看到神探宁立言
勇扫魔窟,查缴价值上百万烟土的新闻。
又是这个宁立言!
钱大盛觉得头越发难受了。这该死的混账,怎么到哪都有他?这等人若是不死,几年之后必是警务处的华探头马,就算是英国
人只怕也不敢随便动他,自己想复职就更难了。
凭什么?他刚来几天,警务处的脸怕是都没记熟,就有了今天的地位,对自己这帮老人公平么?
他的愤怒持续时间不长,却又想起另一件事,重又扫了一遍报纸,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价值上百万的烟土?那帮小烟贩子,绝
对拿不出那么大笔的货。能囤这么一大批货的,必是几个总商。即便是鲍里斯这个老牌鸦片商人,也未必拿得出百万巨款囤货
。
难不成是陈友发?
疲劳让钱大盛思想变得迟钝,冰凉的雨水落在脸上,才刺激的他略略精神了一些。陈友发的财力虽然支撑不起那么大宗的货物
,可是他背后有日本人。
那帮人占了热河之后,顺带也接收了汤玉林之前热河广泛种植的鸦片田。拿刺刀逼着老百姓下田,热河土便宜的不像话,因此
便有这种大手笔。
越想越觉得没错,钱大盛心里反倒有几分幸灾乐祸。这个陈友发跟自己玩心眼,瞒了这么大一笔数目的烟土,想偷偷吃独食。
这回落到英国人手里,让他来个血本无归,也算是个教训。
至于事情怎么解决,他不在乎。既然陈友发拼命巴结宁立言,就让他们去解决算了。自己回家睡觉,其他的事,和自己有什么
关系。
实在是太乏了。人坐在洋车上,眼皮便往一块凑,任是风吹雨淋,全不顶用。没等到家,便打起了呼噜。那张皱巴巴的报纸从
他手边飞出,在被风吹着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最后落在一片水洼里。
雨水很快浸过报纸,让上面的字迹再难认清。又过了片刻,便有几双大脚从报纸上踩过,将其彻底踩烂成泥。
宁立言的桌球房内,乔雪与他的比赛已经进行了四局。两个人的球艺不相上下,认真较量起来,分不出高下。
宁立言一杆推出,将面前的绿球撞入袋中。“你的人不会被查出来吧?陈友发那人也不傻,不是我们说什么,他都肯信。鲍里斯
的司机好办,只要跟钱大盛说几句话,就能免掉那笔赌债,不会出现意外。可是警务处那边,我可没把握。”
“他们的工作本来就是负责警务处内部人员的纪律考核,而之前发生的受贿事件,也没算彻底结案。他们拿这件案子做文章,便
是领事都会支持。陈友发疑心再大,也不会怀疑到这点。倒是你的手下,才真的让人不放心。”
“华子杰?”
“难道你还有其他让人不放心的部下?”
说话间已经轮到乔雪击球,她的球杆推动,一枚红球落袋。“写信、送花……上帝保佑,我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执着又是如此羞
涩。只敢做这种不用露面的事,却不敢请我去吃饭或是看电影。”
“如果他敢的话,你会怎么样?”
乔雪抬头看了一眼宁立言:“哦?你这个问题让我很感兴趣。如果我的答案是,我会给勇士以足够的酬劳,你会怎么做?找他决
斗?用手枪还是匕首?”
宁立言摇头:“我会通知他的未婚妻!这是个好小伙子,他和唐珞伊的婚事,乃是天作之合。他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别拿他
开心。”
乔雪哼了一声,对于宁立言的答案表现得颇不满意。她瞪了宁立言一眼,推杆的力气加大,似乎把不满都发泄在象牙桌球上。
“这件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可以不回应他的愚蠢表白,但是一个陷入单相思的年轻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蠢事,我只希望他
的愚蠢,不要影响我们的行动。”
说话间,乔雪又是一杆推出,但是这一次彩球在袋口撞了一下,随后滚向了一边,并未落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