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杰,租界里那么多事,只靠你和张冲两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我们华人要想出头,就得和洋鬼子争权。要争权,首先得能做事
。做事就得有人,除了你这样的傻小子,又有几个好人能在巡捕房立足?我们得认清形势,不但要学会用好人,更要学会如何
驾驭坏人。否则,巡捕房的工作就没法干了。”
唐珞伊点头道:“宁先生说得对。子杰你就是孩子脾气,做事太冲动。平时要多听宁先生的话。”
这个冰美人在面对华子杰时,才会表露出特有的温柔与关怀。看着华子杰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宁立言恨不得扑上去将他一顿
好打,让他学会惜福。但是表面上还得装着满面笑容:
“我也不过是几句闲话,大家是朋友说着玩的,不必往心里去。子杰这颗赤子之心殊为难得,这等人多了,这个国家才有希望。
唐小姐多教教他,早晚是能锻炼出来的干才。时间不早了,我该告辞了。在这里待久了也不方便。”
华子杰连忙道:“我跟督察一起走。”
“你跟我干什么?我是回家去喝咖啡打台球,等着晚上有人请客,你也要凑份子?”
“不……我是……我是不知道陈友发几时动手,万一您这需要人手……”
“巡捕房那么多人呢,人手随时都有。再说,我刚说过了,这件事从头到尾,你不掺和最好。好好陪唐小姐说会话,再不然就去
买点东西。人家一个女孩家,冒这个风险行事,男人再缺心眼,也得知道报答!”
宁立言几乎是用命令的方式,把华子杰留在了房间里,自己从后门离开。等到宁立言一走,华子杰便在房间里四下乱转,就像
是个没头苍蝇。连走了好几圈之后,他忽然站住身子,自言自语道:“我不甘心!”
“什么?你有什么不甘心?”唐珞伊不明所以。
“你想想,我们两个人当初的理想是什么?让租界居民不再受毒品侵害!可是这几年看着他们为非作歹,我们无能为力,我心里
始终窝着一口气!好不容易有机会惩罚他们,却不能参与,这怎么甘心?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只当个看客!”
“宁督察刚刚说过……”
“宁长官是担心我们做蠢事,又没说不让我们做正事。我们去做一些其他的工作,只要不和他的工作发生交集,也不会破坏长官
的计划。反正他用不上我。”
他看看唐珞伊又说道:“宁长官是个好人,但是他想的和我们想的不一样。咱们是要禁绝毒品,他想得是维持秩序,大家说不到
一起去。有些事,必须咱们自己干。”
唐珞伊知道,华子杰的孩子脾气发作了。
他是个天生喜好出风头的性子,这等禁毒大事少了他,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宁先生还是不够了解他,否则应该给他找点无关
大局又能占住时间的事情来做。
两人的年纪差不多大,可是性情上差了一天一地。想想宁立言的沉稳,越发衬托出华子杰的幼稚,怎不知道为何年龄出身相似
的男人,性格就差了那么多。
要怪就怪自己的命,看上了这么个孩子气的男人,实在没办法。眼看若是不随他的意,便能急出个好歹,她也只好哄着他:“那
你也得有个准去处啊。”
“日租界!”华子杰既是兴奋又有些神秘地说道:“我前几天交了个日本朋友……不是,不是鬼子军官,是个大夫。天津医院的藤
田院长。这人是个好人,他也反对毒品泛滥,愿意帮咱一起禁毒。我跟他说了戒烟丸的事,他兴趣很大。”
“戒烟丸!这种事怎么能和日本人说?”唐珞伊心头一惊,华子杰除了在破案领域有些天赋,其他地方实在是太天真了。
“看你说得。你又不指望戒烟丸发财,告诉日本人又怎么了?我知道日本人不是好人,可他们能做的坏事也不过是窃取了我们的
秘方,自己去生产赚钱。这对我们来说是坏事么?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利润,就不怕他们使坏。倒是恨不得日本人像散大烟
土一样,把这戒烟药散的到处都是,那不是正合了咱的心意?”
他停顿片刻,脸sè又有些尴尬,“珞伊你不知道,我昨天去看宁长官时,就看到乔小姐和他在打台球。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名
人?我这次如果能把戒烟丸在日租界推行,肯定也能上报纸,接受专访。将来我也能出名,那时候乔小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自己怎么就爱上了这么个可恨又可怜的傻小子……
唐珞伊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把华子杰和宁立言在心里做了个对比,觉得自己未来的道路注定艰辛万分。
自己心中认可的丈夫,却只想着追求另一个女人,还要自己出谋划策。她的脸上带着笑,心情却像是烧骨记里面的台词:心中
好一似钢刀通……要多难说有多难说
有心彻底翻脸大吵一架,告诉他自己爱他,他是自己的丈夫不容惦记别的女人。可是结局注定是一拍两散,就这样的傻小子跑
到外面,必然吃亏上当。
大概是上辈子欠他的吧……
唐珞伊如是想着,强打着精神,草草收拾了一下,便随着华子杰出门。心中拿定了主意:过了今天,必须给他找点事干,不能
再让他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