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唐珞伊是自己未婚妻,但是自己亲口承认过,两人的婚约根本不作数。除了两家的长辈以外,没人把它当成真的。唐珞伊只是自己的姐姐,不是自己的妻子,这是彼此都知道的事。
既然如此,那么她和哪个男人成为男女朋友或是去旅社,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即便那个人是大家共同的朋友,那也没什么不该。更何况宁立言还是自己和自己家族的恩人,自己更没有理由发难。
三个人……他们是三个人……
华子杰心里反复提醒着自己,这或许是自己唯一可以发难的借口。宁长官如果真的尊重珞伊姐,就不该这样对待她。怎么可以让她和其他女人一起……自己要为珞伊姐讨公道……
房门被推开。
华子杰的冲天怒火,却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只能勉强用一个讨公道的理由推动自己前进。两条腿沉得像是灌铅,手枪早已经放了回去,就连冲进房间的勇气都没有,又拿来的勇气拔枪?
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和一无所获,哪个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当房门洞开的刹那,华子杰的身体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头转到一边,祈祷着房间里一切正常。就算他们真的什么都做了,只要自己没看见……就可以转圜。
他这个出人意料的歪头动作,却有了意外发现。一个男人从隔壁房间探出头向这边看,华子杰的怯懦与追悔,便都发泄在这个人身上,大叫道:“有什么好看的!我是巡捕!把你的证件拿出来给我!”
那个探头出来的男子愣了一下,显然华子杰的反应有点出乎他意料,连忙把头缩回去,把房门关上。华子杰却不依不饶,向着那房间走去,心里则反复念叨着:眼不见为净,你们快点穿上衣服。
“子杰?你这是要去哪?”
身后宁立言的声音传来。华子杰只觉得身上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周身汗毛倒竖,汗出如浆!
他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终于到了面对事实的时候,宝盅掀开,起手无悔。华子杰这时才发现自己竟是这般无用,哪怕现在真的看到唐珞伊与宁立言在一起,自己也没有拔枪相向的勇气,只会落荒而逃。
“华警官?您也来这了,刚才开门是您的吩咐?”说话的声音很熟悉,但不是唐珞伊。
华子杰的心跳在刹那间骤然停止,又在转瞬复苏。只要不是珞伊姐就好,哪怕她躲在房间里,只要自己看不到她,就什么都好。他慢慢转过身,看到了面色通红鬓发凌乱的汤巧珍依靠在面色阴沉的宁立言身边,眼神中尽是不满。
服务生指着华子杰,表示一切和自己无关。宁立言不容华子杰解释,朝他招手道:“既然来了,那就进来看看吧。转这么一圈就走,心里怕是还不舒服。”
“不……长官……”
“哪那么多说得,进来!”
宁立言一声吩咐,随后拉着汤巧珍进屋,又故意放开喉咙:“现在是民国了,这里又是天津卫,不搞猪笼沉塘那套,有什么可怕的?谁愿意看谁看,我们就是开了房间,又怎么了?”
茶房关上了房门,而那名负责在乐都监视的日本人也长出口气,将头靠在墙上,听着远处的动静。过了许久也听不到枪响,不由对床上那个女人道:“中国人真奇怪,发生了这样的事,居然不开枪,不出人命!”
汤巧珍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给华子杰倒了杯水,满面通红不敢和人对视。心里不知该感激这个冒失的小子,还是该埋怨他。若是他再晚来一会,自己和三哥……她不敢在想下去,手上一哆嗦,水泼在华子杰身上,两人却都没有感觉。
宁立言沉着脸:“你是来抓唐医生的?子杰,其实你敢做这件事,证明还是有点胆量,也是很在乎她的。既然如此,就该有点行动,别成天到晚跟着乔雪身边打转。唐医生是个人,不是你华家得物件!凭什么你可以爱上别人,她就要在原地等你?再说,你们认识这么久了,难道不知道她的为人?三个人进宾馆?你想想看,她会不会答应?你们两个连知心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姻缘?”
华子杰不停地擦着汗,眼睛看着木纹开裂的地板,想找个合适的裂缝钻进去逃生。懦懦道:“长官……我错了。”
“总算你敢带枪上门,也是个爷们的举动。在追女人上,也应该这么爷们,你这一来倒是为我作了证人。”
“作证?”
“是啊,证明我和巧珍始终没离开房间啊。”
华子杰到底不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出身豪门的他,并非不知男女之事。他发现,房间里似乎没发生自己想象中的事。
两人开了房间,就为了在这待着?他们去史密斯医院,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每次看到宁长官的时候,都会发生一堆怪事干扰思路,让自己始终像是个莽汉,表现不出自己在专业领域的才干?
汤巧珍这时问道:“到底是谁让华警官来这里的?”
“一个……一个陌生的电话,我也没听出是谁。只能确定是个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