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在关外抗日的武装力量成分复杂,既有被打散的东北军,也有关外原先的绺子、土匪以及乡间的民团、保险队。而其中素养最高,品行操守最为出色的,则还是布尔什维克领导下的武装力量。
关外的环境远比关内恶劣,没经过训练装备又落后的民众,面对的却是日本陆军中有名的精锐之师,结果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从九一八事变到现在,这些武装非但没能从南京方面得到军火、钱财的补给,反倒成了“非法抗日”的罪人,面临日军和本国武装的双重绞杀。
如今的关外抗日武装正在走向衰弱阶段,曾经遍地抗日烽火,正在一点点熄灭。布尔什维克努力地试图保存一部分火种,不让民间的抗日热情彻底熄灭。
本该是政府承担的工作,由这些人来做,所要付出的,自然就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努力与辛劳。食不果腹眠冰卧雪都是家常便饭,自己的性命更是悬于一线,每一天都在和死神进行赛跑,随时随地都可能失去性命。
这等人值得所有人敬仰。但是宁立言却不希望杨敏变成这种英雄里的一份子。两人还没过上想过的日子,他不能让杨敏失去性命。若是出了宁家,便要加入他们,宁立言宁愿杨敏留在杨家做衣食无忧的少奶奶。
他摇头道:“这帮人做的事,全都是拼命。我不许姐去冒险!你给我在别墅待着,哪也不许去。他们不管有什么要求,要钱要枪都跟我说,总之你别卷进去。”
杨敏道:“看你吓得?堂堂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胆量还不如个女人?人家也没想让我拼命,也把里面的危险阐述得明白。他们只希望我在天津,帮他们开一条路,搞到军中最急需得药品。东北的环境恶劣,伤员得不到药物,随时可能失去性命。那些都是为了国家民族,和日本人舍命拼杀的好汉。帮他们一把,也是我们应尽之责。”
她盯着宁立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其他事姐都能听你的,这件事不行。你不让我做,我便自己去做,你休想管住我。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但也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推在你一个人身上。”
“他们跟你说了多少我的事?”
“没有。奶奶当时担心我两头落空,大姐说了一句宁三少是好样的,便没说其他的话。但是我知道,他们从不轻易夸人,既然说了这句话,就证明我的老三绝不是等闲之辈。奶奶也是因为她的夸奖,才下定决心。你看,奶奶还给了这个。”
说话间,杨敏从随身的首饰匣子里,找出一对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
“这是奶奶的心头肉,自己的儿女都舍不得给。据说是孙传芳从东陵得来的,前清时候帝后之物。奶奶把这个给了我,就是祝贺我找到一个真正可自己心意的男人。大家都认定你是好汉,你难道自己要否认?”
宁立言无话可说。
不提自己和那些人的目标相同,都是和日本人为敌。单是按着街面规矩,出来混事的,也要讲一个恩怨分明,有恩必报。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欠了他们这么大一个人情,若是对他们的事撒手不管,于良知与道义,都无法交待。
可是……
他看着杨敏,心中实在下不了决断。自己的职责是保护她,让她过无忧无虑的好日子,现在看着她卷入这种危险的工作之中又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让宁立言之前的好心情也打了几分折扣。
杨敏看出他的心思,反过来宽慰着。
“三弟也不用把事情看得太重了。这是英租界,日本人再凶,也不能直接冲进来抓人。我们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又不是真的去冲锋陷阵。危险固然是有,比起那些前线的人,总是小多了。再说姐还有你保护,不会出事的。前线等着药品救命,我们不能耽搁。这几天就把药行搞起来,抓紧时间组织一批药物送过去。我筹措钱财也是为了这一条,他们……已经没钱了。这些药物注定是免费赠送,你不许心疼。”
钱财……比起杨敏的安全,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宁立言现在恨不得拿出自己全部身家,换杨敏置身事外,可是也知道这做不到。前世是自己遭难,杨敏救自己。这一世本以为游刃有余,却不想,敏姐反倒也掉到这个乱局之中,这实在是太超出自己预料。
另外,从时间推算,也就是自己刚刚确定要到英租界工作,那边就开始了争取自己的安排。他们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自己进英租界的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