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涛对于宁立言的态度并没放在心里。换句话说,他并不在意宁立言的想法,也不在意陈梦寒的感受。
力行社乃是天子亲兵,陈恭涛年轻气盛便是宁立功在场他也未必在乎,又哪会把本地帮会头目放在眼里。他说出自己的打算,
并不是真的要和宁立言商量,而是要他执行命令。也不光是力行社,此时南京zhèng fu的大多机关都是这般大爷态度,认定自己让
百姓贡献妻女财富乃是天经地义。
“宁三少的思想不要太狭隘,现在是min guo了,你也不要太过保守,男人和女人交个朋友是极平常的社交,算得了什么?再说我们
只是让陈xiao jie和池墨轩保持接触,没让她做不体面的事情。陈xiao jie在国民饭店也没少举行酒会,知道如何敷衍,不会吃亏的。
再说池墨轩因为昨天的事对宁三少心怀不满,陈xiao jie安抚他一下,也是对宁先生的保护。”
宁立言与陈恭涛见面的地方在客厅,陈梦寒就躲在卧室里。两人的对话她听得很清楚。宁立言态度稍有松动,这个敏感而又有
些自卑的女子,多半真的可能为了宁立言的安危牺牲自身,是以宁立言的态度也就格外的恶劣。
“陈长官,大家都是老中医,就不必开偏方了!我就是吃江湖饭的,这套糊弄傻小子的话,就别在我面前用了。你们这手段,按
我们本地话来说,就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池墨轩是什么东西,大家心里有数,梦寒去敷衍他,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你们自己也知道事情的结果为何,所以把自己先撇个干净。将来就算梦寒吃亏,也可以说不是你们本意。只是让她去交朋友打
听个消息而已,吃了亏是她自己不小心不聪明,或是为了保护我不得已而为之,一切都是池墨轩的错,跟力行或是zhèng fu没什么
关系。这种把戏我们江湖人用得多,没想到你们力行的操守和我们混混也差不多!”
陈恭涛的脸sè变了变,脸上笑容也消失了。
他从王仁铿那了解过宁立言,也专门搜集过他的信息。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出身于大宅门,并非小门小户没见过市面的穷家子。
背后既有姜般若这等名流为师,又有英国人撑腰,自己又是英租界要人,并不惧怕力行或是自己。
但是宁家其他人还是住在华界,宁立功也是zhèng fu公职人员。宁家整体产业目下正准备南迁,将来也少不了靠力行关照。他自己
可以不怕力行,他的家族却必须和zhèng fu打交道,他居然敢为了一个电影明星伤自己的面子?
此处若不是法租界,潘子鑫若不是社会名流,陈恭涛此时多半便要发作起来。眼下只好强压着怒火说道: “我能理解宁三少的
心情。但如今国难当头,我们每个人都应有牺牲的觉悟。男子牺牲性命,视死如归,女子牺牲身体,又有什么不可以?”
“牺牲的前提是自愿,而不是强迫。”
“若是陈xiao jie自己愿意牺牲?”
“自愿的前提是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如果她拒绝你们的要求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也不会因为这个选择而遭遇伤害,才能称得上自
愿。陈先生要是能遵循这个原则,我可以让陈梦寒当面和你谈。”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钟,谁都没说话,宁立言冷笑一声:“你自己都不敢接话,便知道所谓的自愿连你自己都不信。阻击枪与zhà dàn面
前的自愿,就如同中日的和平条约一样可笑,这个道理你想必也是懂的。”
陈恭涛发现宁立言比自己想象得难对付,怪不得王仁铿再三强调,不要把他当成个普通的纨绔子弟或是混混看待。
本来他这次只是单纯和宁立言修复关系,以便接下来力行社开展工作方便。可是昨天在桃山街发生的冲突,让陈恭涛看到了一
条捷径。如果可以走通这条捷径,便是一桩天大功劳。
他性情中喜好冒险好出风头的一面占了上风,这时碰壁也不肯回头,相反倒是越发严厉:
“现在我们谈的是党国大业,是华北全局。三少别忘了,覆巢之下无完卵!殷汝耕不是李际春之流,他若是和日本人暗中勾结,
整个华北局势都将变得恶劣。若是不能提前防范,说不定华北就会变成第二个东三省,天津那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
“那是你们力行社的工作,别推给我们。如果要用美人计,也该是你们力行自己的特工去,不是强迫别人牺牲。文官提笔安天下
,武将上马定山河。你们拿枪的人无法守卫国土,强迫女子献身,还有理了不成?”
“我没有强迫的意思,事实上这是个突fā qing况,我们也是因势利导。一直以来我们都苦于不能打入敌人内部,这个机会不该放过
。如果陈xiao jie可以把宁先生也推荐到殷汝耕身边,更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到时候互相关照便万无一失。党国不会让陈xiao jie白
冒险,一定会给出足够的补偿。可以把这当成一次演出……”
“如果是池墨轩做搭档,那么这个演出梦寒不会参加。至于你们的补偿,我不稀罕。”
“我还是希望宁三少慎重考虑一下,不要意气用事。事关华北安危,万千人的性命,容不得儿女私情!”
卧室的房门豁然推开。容光焕发的陈梦寒缓步而出,她身上依旧穿着睡衣,很是随意,但是行走之间仪态万方,俨然是个豪门
贵妇的样子,让人生不出轻慢之心。等来到宁立言身边,她把手搭在宁立言肩头,又朝陈恭涛一笑:“陈先生,你好。我就是你
要找的陈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