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子人住在华界,距离宁家名下几家公司都不算太远。由于宁志远夫妇支持外加宁立德离开天津前曾经签署了正式文件,杨敏虽然已经和宁立德离婚,现在出来坐镇代替宁立德掌管家业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宋丽珠遇刺以前,日本人雇佣难民搞破坏,让宁家的蒙受了不小的损失。之后虽然这种武力破坏减少了,但是宁家的生意依旧不好。这里面当然有宁家刻意收缩产业乃至出售不动产引发的连锁反应,但也有人为因素
本来宁家已经打定主意准备产业南迁,本地的生意收缩倒不是太大的问题。可杨敏也是个要面子的女人,如果自己管理之下宁家损失惨重难免让人说闲话。再说生意不好就意味着真金白银的损失,这也不是一件小事。
宁家不见得因为这些事就要破产,可是产业南迁本身就需要花费大笔的现金,如果生意上再持续亏损,对于宁家南迁以后的生活也是个巨大影响。杨敏这几天一直为生意的事情发愁,出了周夫子的住处就想去公司,可是身边有宁立言,这个想法就不容易实现。
在周夫子面前宁立言是霸道的天津龙头大爷,在杨敏面前还像是上学时候那个孩子般淘气又任性,汽车一路朝着登瀛楼开过去,任杨敏怎么劝阻都没用。最后杨敏只能无奈地说道:“你这是绑票。”
“对,我就是绑票。而且要绑你一辈子!”
“姐这辈子本就被你绑住了,你再绑也没有用。有这时间你该去绑乔雪或是唐大夫她们,都说你精明,我看你还是缺心眼。我就是你笼子里的鹦鹉,保证飞不了,何必还在我身上耽误时间?再说不光我有事,你这边事情也不少,哪来那么多时间浪费?”
“天大的事也比不上咱们吃饭。好些天没陪姐出来了,就咱们两人,谁也不带着,吃饭听戏逛商场,好好玩这一天。这不是咱们当初最大的盼头么?过去要么没钱,要么……又要顾虑这个那个不敢为之,现如今咱们要什么有什么,也不用考虑那些,反倒是出不来,这不应该。别管是生意还是古董,一天起不了变化,我先陪姐好好玩玩再说。”
杨敏和宁立言的关系现在还属于一个很尴尬的阶段,一些人有疑心,也有些人听到风言风语,但是在公开层面来说并没有证实。即便是那些神通广大无孔不入的小报,在这件事上也都讳莫如深保持沉默。
毕竟报馆大部分都在英租界,宁立言现在是租界的城隍爷,一人横跨黑白两道,甚至有人拿他比上海的黄麻子。若是胡乱刊登什么犯三爷忌讳的话,进监狱关门不算什么,就此从人间消失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私下里怎么亲热是一回事,公开场合还是保持着一个大概体面。但是想到宁立言对自己的一番情意乔雪这几天的步步紧逼以及宁老夫人那边流露出的想法,杨敏便豁出去了。
和心上人约会,不问凡尘俗事,一向是自己心里的梦想。无非自己考虑太多又以大妇自居不能如此任性,只好看着宁立言陪乔雪或是陈梦寒疯玩。现在想开了,连大妇的地位都让出去了,自己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痛痛快快的玩一天也不错。
她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少见的促狭笑意,将头一点点歪下去,枕在了宁立言腿上。“姐都听你的,什么都不管了,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
这个动作导致的结果就是原本平稳行驶的汽车陡然变速,喇叭声嘶力竭地叫唤着,把拉洋车的吓得东躲西藏,在心里问候司机的八辈祖宗。始作俑者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又拿出姐姐的派头:“好好开车!”
汽车开出了好一段路,杨敏才问道:“老三,周夫子跟咱合作的事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若是有什么麻烦就不必勉强,虽然他是走我爹的门路,可是那也无非就是个面子的事。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了。我爹本意也是和七贝勒做买卖,现在周夫子却想背着主人跟你私下瓜分了这笔宝贝,这买卖就注定做不成了。拒绝他也不算不给我爹面子。再说……只要你好,我爹那边不用考虑。他的年纪够大钱也够多,再赚更多也无非是留给我那几个哥哥。周夫子那种人都知道不给儿皇帝效力,我爹要是和七贝勒合作,非让人戳脊梁骨不可。你现在想要当警务处长,正是该谨小慎微的时候,千万别因小失大。”
宁立言念着杨以勤是爱人的老爹自己的干爹,几句肺腑之言没法开口,只好微笑道:“我这个岁数当警务处副处长本就勉强,要不是乔雪非撺掇我也没这个心思。还是老爷子那边重要。”
“人家乔雪的想法是对的,你的位置越高越安全,姐还盼着你一路高升呢。你在沧县干那事将来要是露出来,日本人又得怀疑你。你当上处长,他们就多了几分忌惮。为你安全着想,这个位置你也得去争。我爹那边你甭管,我去跟老爷子说,大不了我就把事情说开了,嫁出门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他当初硬把我嫁给宁立德我如今也没必要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