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立言在普安协会挂着一堆有名无实的虚衔,除了可以按月从协会里那一笔工资外并无用处,唯一有用的是英租界支部情报负责人的身份。
小日向成立这个协会固然是为了招兵买马在租界形成一方势力也是为了打探消息,把青帮的力量整合起来去刺探fǎn ri人士以及kàng ri团体的情报,借此和内藤以及藤田两个情报机构分庭抗礼。
两个女人都知道宁立言在普安挂名纯属于无奈,另外也是为了找机会报复小日向的需要,不可能真的为日本人效力,是以谁也没把这个身份当回事。此时宁立言忽然说起这个话头,杨敏有些不明所以,乔雪则恍然大悟:“你是准备借抓捕kàng ri分子的由头,光明正大发挥帮会力量对付刘黑七?”
杨敏素来知道乔雪聪明与宁立言思路往往相合,却也没想到两人的默契到了这种地步。原本认定是自己让贤如今却觉得像是被篡位,心里紧张与难过两种情绪并存,忍不住开口阻止:“老三别自作聪明,你精明日本人也不傻。刘黑七和藤田合作骗人的事你既然知道,还怎么装傻充愣?”
“刘黑七素来反复无常,即便是对日本人也不会完全说实话。根据白鲸的情报,他在热河接受过日本人改编,但是很快就带兵zào fǎn,这次接受招安也未必就是真心实意。藤田认为刘黑七的kàng ri身份是假的,我也可以把他说成真的,白鲸伪造的那些东西本来是我给日本人的一个交待,现在更是催命符!”
说话间宁立言拉住了杨敏的手:“姐关心我我心里清楚,我也想平平安安过日子。可是这事不干不行。不干掉刘黑七将来难免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这是其一;我对丽珠嫂子有过承诺要为她报仇,这是其二;咱们眼皮子底下那几万穷凶极恶的土匪也得想个办法收拾,这是其三。有这三条在,我没法不出手。”
乔雪说道:“日本这几个情报机关里小日向根基最浅,他是个浪人,背后并没有大佬支持。池上发一地位不算高且受制于关东军,并不能为小日向提供太多帮助。可是论及部队又是小日向最多,这几万武装就是他最大的本钱。这么一个混世魔王存在,各方心里都不会太舒坦,想要解决他的人绝对不少。自古来兔死狗烹,现在的问题是兔子还在,日本人会不会急着杀狗?”
“狗当然不会随便杀,狼就另说了。普安协会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的组织,在日本正规的情报机构眼里上不得台面。而且这些北洋遗老乃至青帮弟子也不怎么喜欢日本人,他们中大多数人还是心向南京,认为那才是正统。加入这个组织既是为了糊弄几个津贴,也是不想跟日本人交恶。日本人把普安当成一条狗,只要不反叛自己就可以允许存在。但假若猛犬变成恶狼,普安变得不可控制甚至破坏日本人的布局,不管是这个协会本身还是协会背后的小日向,都会受到攻击。”
“可你亲自动手一样会惹火烧身!”杨敏死死抓着宁立言的手,她后悔自己的冲动。若是自己不抽老三耳光不向他发脾气,他就不至于如此罔顾性命,去做这种冒险的事。
妻贤夫祸少。
自己向来对宁立言关心爱护,不曾说过一句重话,纵然心里有怨气也不会这么发作。这次主要是吃乔雪的醋,才会如此发作。归根到底还是老三太宠着自己,竟让自己变得任性善妒。若是因为老三的宠溺自己便任性妄为,又如何对得住他?
她的心内酸楚眼眶泛红,手上用尽全力:“老三你听我说,姐不出去了。我把宁家的差事推了,药行也先停几天,就在家陪着你。等到刘黑七走了我再出门,反正他在天津不能常驻。只要你平安,姐怎样都行。刚才那些都是气话你别当真……”
宁立言一笑:“我知道姐对我的情分,也知道你想要我平安。可现在本就不是个四平八稳的年月,不冒点风险也做不成事。日本人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内部也有派系纷争。我纵然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见容于所有派系,想要左右逢源结果只会两头落空。所以及时亮明自己的态度并不是一件坏事。我和藤田素来没有交情,刘黑七这次打你的主意,我犯不上给藤田面子。”
“至于善后我也想过了,日本人肯定有人要杀我,但也肯定有人要保我。两方面谁一定赢说不好,但是保我的人不一定输。而我也可以给他增加砝码,让日本人意识到杀了我绝对不如保我合算。他们虽然是野兽但却不是疯狗,能够分清利害得失。该给的我会让一些出去,但也不至于就为这点事掉脑袋,姐只管放心。”
“我没法放心。”杨敏的态度并未松动。“你说得或许有道理,可是我没打算跟你讲道理。你想要杀他可以,让普安协会的人动手,咱们出钱他们出力,这样总行了吧?”
“那帮人干不了大事。你想想看咱们本地帮会什么时候以杀人成名?为了夺码头抢地盘跳油锅滚铡刀都没得说,让他们去杀刘黑七那种悍匪就要闹笑话。协会里最善于杀人的是那帮北洋遗老,可他们只能在自己手握兵权的时侯才可以杀人,没了quán bing就是群老朽,根本做不成事。他们相当于猎犬,把野鸭子从草地里赶出来,真正狩猎的人还得是我。”
“你也不是个能杀人的主!在沧县打死雷占魁是你的运气,刘黑七那种土匪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杨敏这话让乔雪心里倒是一阵欢喜,如果宁立言真的接受过某个情报机构训练,肯定瞒不过杨敏。从她关切的情绪看,宁立言肯定是没受过战斗训练。这个世界果然存在天才,又让自己碰到,上苍对自己实在恩厚。
她咳嗽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