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表演让自己少挨了好几记耳光,可是并未获得久井原谅,日本人语气里充满愤怒:“从昨天傍晚开始,租界里就有大批fǎn ri传单出现,你们到现在也找不到是谁干的!现在又有本地的帮会分子发动bào luàn,而你身为巡捕长却无力阻止?”
“太君。这……这帮人不是bào luàn,按他们的说法,这是帮着皇军维持治安。可是混混来得太多了,整个天津卫的混混得有多一半进了租界。大街小巷哪都是人没有买卖家敢出摊,老百姓也不敢出门。这事该怎么处理,还请太君……决断。”
“混蛋!你是巡捕长,这种事情难道不会自己拿主意么?帝国给你们发放了bu qiāng、警棍和警绳,难道你们对付不了一群乌合之众的混混?”
“久井阁下请冷静一下,我们的警察当然能对付混混,可是我们的监狱却绝对装不下那么多人。如果刘延寿现在跑出去执行命令,咱们为了有地方关押罪犯就得把整个警察署大楼腾空。”
敢在这个时侯扇阴风点鬼火阻拦久井命令的自然只有吉川幸盛。虽然名义上他是久井的下属,但吉川财团的实力惊人,如果吉川幸盛愿意,完全可以发动家族的力量,把久井赶到预备役里或是某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去当警备队。久井并没有权力对他进行约束,两人在警察署实际地位乃是平起平坐。
对于久井来说,比起总领事来,反倒是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更为难缠。哪怕明知道这个所谓的助手是海军在自己身边布置的间谍,也不能训斥或是驱逐,反倒要毕恭毕敬以礼相待。
对于吉川的建议他不敢不听,只好强压着怒火回应:“吉川君有何高见?”
“谈不到高见,只是希望阁下保持理智,不要被情绪左右。你面前的中国人是个滑头,他自己也有帮会背景,因此不肯得罪自己的同道以及背后的主使者,就让我们拿主意。他是咋推卸自己的责任,应该第一时间解除他的职务,再把他送进监狱。相信我,做了这件事之后,租界的中国人会对我们的看法变好。”
久井并没有按吉川的意思下命令,而是紧盯着吉川问道:“关于总领事阁下的要求,吉川君认为该当如何?”
“总领事阁下只关心我国侨民的安全,不会在意支那人的死活,本地的帮会分子与我们可爱的总领事先生想fǎ hui一致。他们只会对自己的同胞动手,不会袭击我们的人。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打个赌,我保证没有日本人会因为帮会分子而受伤,我们的女性可以在大街上随意走动,没人敢朝她吹口哨。他们找到自己想要的就会离开,署长阁下只要让刘延寿带着他的部下到大街上去站岗,其他什么都不要做,我保证租界秩序不会受太大影响。最多就是一天时间无法营业,这没什么大不了。”
“这群帮会分子是在向帝国shi wēi?”
“署长说得没错。这些进入租界的帮会分子,只不过是棋子。他们幕后的主使者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展现实力,方便将来和帝国讨价还价。”
“背后的主使者?你知道他们受谁指挥?”
“当然。现在的天津帮会最大的龙头就是宁立言,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下这种命令?这些人都是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久井虽然不关心日常事务,但是对于本地的知名人物也要了解,尤其新坂狂也的调离和宁立言有密切关系,对于这个人久井自然不陌生。只不过他只知道宁立言既是英租界的督察长又承包日租界的码头、货仓,并不清楚他另一个身份居然是天津地下世界的龙头。
能够担任警察署长自然不会是个无谋之辈,他只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地方行政上,不代表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听到宁立言是这起事件的主使,他的情绪变逐渐冷静下来。
宁立言这种人没有道理也没有胆量和帝国为敌,他这样做必有其用意。他看看吉川:“这些人在找东西?你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吉川脸上带着笑容,语气平缓:“宁立言的家人不久之前差点遭到bǎng jià,根据我所了解的情况,出手的人叫做刘黑七,是一个出名的悍匪。这个人现在就躲在日租界。”
藤田和久井虽然都为陆军服务,但是彼此之间不是一条线互相并不通气。为了保密需要,在刘黑七与巡警发生冲突以前,藤田也不会把彼此的关系告知警察署,是以久井并不知道藤田招安刘黑七的消息。
他皱着眉头道:“刘黑七?这种土匪居然藏在租界?”
“正是如此。宁立言打发这些混混进入租界,既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武力,也是为了找到这个土匪。这是一场中国人之间的冲突,现阶段我们没有必要介入。”
“现阶段?”
“是啊,我们现在介入,只不过能抓住一些小鱼小虾,除了塞满我们的监狱以外毫无意义。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抓住英租界警务高官这条大鱼,那结果就会完全不同。我们的监狱装不下那么多帮会分子,但足以装下一个宁立言。据我所知,刘黑七与宁立言的冲突与伦敦道失踪案有关。署长不是一直想要把这起案件中所涉及的财富予以缴获作为帝国的经费?总领事阁下不是一直想要在英国人面前挽回尊严?现在可是个天赐良机!宁立言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只要能抓住他,这些愿望都能实现。”
久井并没急着表态,而是打量着吉川。他不认为这个海军派来的间谍会突然转性帮助自己,其越是热心越证明背后有阴谋。方才还怒不可遏的久井,现在反倒冷静下来,朝刘延寿吩咐道:
“带上你所有的人上街维持秩序,直到这些帮会分子离开为止。如果他们不违反法律,你们也没必要轻举妄动,但是要确保你们待在岗位上不能投偷懒!在混混离开租界之前,我如果发现你或是你任何一个手下回警署,你就会被就地革职驱逐出租界。这条命令立即生效!”
打发走了刘延寿,久井又看看吉川,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早就想教训一下宁立言这个支那人,可他的身份非同一般,对他采取行动必须慎重。我们现在抓他,似乎不是个好时机。吉川君提出这个建议,到底是出于公心,还是……私人恩怨?”
日本人的民族特性便是习惯说隐语外加上虚伪的礼貌客套,明是要谋人身家性命,嘴上还要客气几句。也只有久井这种出身陆军的人物,才会如此明刀明枪提问。
吉川见久井如此,自己也犯不上绕圈子,两眼射出凶光:“英国人像一条看家狗牢牢地守护着自己的领地,让我们无可奈何。只有控制了宁立言,才能让我们的人恢复对英租界的渗透,把藏在那里的敌人抓出来。大家都是为了帝国效力,其他的细枝末节无须在意。现在问题只有一个,署长阁下是否有这个魄力做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