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犯了错误就会付出代价,自己也不例外。目前来看这杯苦酒自己必须含血硬吞。宁立言那些话他根本没听进去,这些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刘黑七犯了宁立言的忌讳惹得三少爷不高兴所以就得死。
这是所有狗少都有的脾气,但只有宁立言才有付诸行动的胆量以及行动力。
真正的问题是,宁立言这套逻辑在外地站不住脚,在本地却极有市场。不管是普安的本地成员还是天津街面上的老爷们,把宁三这话对他们说一遍,十个人里起码有七个要挑大指说一句:“对,就该这么办!”本地人就是这个脾气!
疏懒的本地人和要求国民无条件副从的日本政府之间必然会爆发矛盾,这次的事算是个缩影,预示着双方未来的困境。
安分守己的人不可能去混帮会,除去那帮北洋遗老,现在天津城里正值当打之年的混混,全都认可宁立言的行事逻辑。即便他们看出宁立言真实用心也只会在私下里挑大指叫好,没人会责怪他不顾大局。或者说对他们来讲,所谓大局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普安每月的津贴固然可观,可是以这帮江湖混混的脾气,这点钱还不足以买他们乐意。不在普安受气也不至于饿死,大家各走各道也没什么大不了。裂土封疆当诸侯还是当皇上都不如自己顺气重要,找自己女人的麻烦,不收拾他收拾谁?
自己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干掉宁立言,这些人肯定会离心离德甚至一哄而散。失去这些中生代力量的普安协会等于名存实亡,今后不管是fǎn gong还是调查其他情报都没人会去做。宁立言说得没错,日本政府不养废物,一个没用的机构没有存在价值,不用外人动手,自己就得宣布普安解散。
那帮北洋的遗老倒是可以用钱收买,可他们大多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小日向不敢对他们放手使用。再说这帮人是帝国未来在华北的代理人,等到日军正式占领华北之后,这些人都要出山担任傀儡维持秩序。把他们用在普安这种地方未免大材小用,上层也不会答应。
宁立言成了烫手山芋。放了他满铁和热河驻军不满意,杀了他部下又不会答应。若是用àn shā手段也逃不出手下这帮人手眼,盟主àn shā自己的兄弟,这个话再江湖上传开,队伍一样会卷帘大散。
要想建立自己的河北王国,天津是必要维持的据点。哪怕不能实际控制这座城市,也必须控制本地的帮会。要收复这帮人,就得用他们的规矩。杀宁立言必须名正言顺,让所有人都找不出错处才行。
小日向心思转动沉吟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朝宁立言一挑大拇指:“三弟!哥哥服你了!到底是大宅门出身的少爷,眼界见识就是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日本是小国也是穷国,虽然国力比你们强,可是国内大多数都是吃不上饭的穷人。我也是个苦出身,后来自家兄长办工厂赚了点钱,我才有路费来华。说到底就是个暴发户土老帽,论起眼界比不得你这等好人家的孩子,看事情鼠目寸光,你可别笑话我。你说的对,是我太软弱了。按我那么弄,咱就没法直起腰来做人,帝国也不会拿正眼看咱们。你这回一折腾,让他们知道咱不是好惹的。在外面有几万大兵,在城里也有这么多弟兄,谁敢动咱们都得掂量掂量!你这事办得没毛病,抓gong dǎng是为帝国效忠,就算是土肥原来,我也有话说!”
宁立言也笑起来:“你要是这么想,那咱们就有的聊。土肥原要是兴师问罪,我对付他。”
“他现在顾不上这边。死个刘黑七是小事,李信可是个要紧人物。他死了整个热河都乱套,还有蒙古的德王。那是早就打算好投奔帝国准备在草原独立,可是没有李信带兵,德王也不敢起事。现在土肥原得先把蒙古的事安排妥当才能考虑其他。再说中日两国有和平条约,帝国的部队也不能随意行动。原本是打算让李信带中国部队追击孙永勤,他一死这事算泡汤,只能用我的兴亚。这倒是给咱们一个重任,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兄弟,没有你也没有这等好事。”
“你谢错人了。杀李信的乃是刘黑七部下的炮手,你回头给他们烧点纸就行了。”
“这事真是刘黑七的人干的?我还以为是三弟的手笔,以你在白鲸的人脉,找一个好枪手是手到擒来的事。”
宁立言脸上露出懊恼之意:“我也想干他,可是没来得及啊。七贝勒和李信打了我一个冷不防,我没来得及下手,就让他们弄住了。幸亏他们也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刚一出城就把我放下,要不我也得被伏兵打死。至于杀他们的是不是刘黑七的人,我没法打包票,反正我听着是这么喊的。我要是想杀他们还用得着出市?在英租界办了他们多利索。再说关键是那车上有一箱子古董,都是老贝勒当年抢来的好玩意。刘黑七那帮混蛋不知道轻重,架起枪来就打,车翻了估计古董也碎了。李信那条贱命值几个钱?那些古董摔坏了可就卖不上价,我会那么蠢么?”
小日向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不住咋舌:“原来如此……我还不知道原来这里还关系着一批古董呢。算了,破财免灾,只要人没事就好,不必在意财产的损失。如果真是刘黑七的人结果了李信,那我倒是要好好谢谢他,这替我帮了个大忙,也替你解了围。本来这次刘黑七的事我们还要防范土肥原为弟子出头不依不饶,可如今李信一死,消灭孙永勤的工作就只能由我完成。帝国当下武人当道,各种功劳里军功最重。只要你帮我灭了孙永勤,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就算你掐死藤田正信,土肥原都不会动你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