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内。
宁立言用调羹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神态分外悠闲,在他面前的乔雪则满脸笑容,眉宇间尽是难以掩饰的兴奋。“刚刚从白鲸传来消息,通州的土匪已经被缴械了,初步估计人数不少于三千,按照土匪的编制大概是一到两个师。全程一枪没放,据说所有土匪都在营地待着,一个都没逃掉。这还只是通州一个地方,其他县城的消息还没传过来,不过应该都差不多,通州是小日向的根基,驻在那的是匪部里战斗力最强的一批。连他们都被剿灭,其他人也闹不出什么花样。”
“没那么容易的。”宁立言并不同意乔雪的看法:“通州是冀东特别行政公署驻节的地方,殷汝耕别的可以不管总得顾自己的命,不可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土匪身上,一直注重当地的军事建设,所属保安团武器装备、训练水平远在其他地区保安部队之上。固然兴亚的土匪能杀善战,也不是那里正规军的对手。再说日本人总要保护殷汝耕,派出的必然是主力部队,土匪难以抵挡逃脱是情理中事。再说这些人都待在大营里不动还不敢开枪反抗,证明之前已经得到命令。如果我的分析没错,应该是小日向给他们下了命令不许他们离开营房,不许和日本人冲突,才让鬼子捡了个便宜。其他地方的土匪没那么听话,加上殷汝耕部下的战斗力也没那么高,肯定会爆发战斗,有一些地方土匪甚至能取得暂时胜利把保安团击溃,这并不是稀罕事。不过华北派遣军既然已经出动,最终结果就不会改变,兴亚挺进军这好几万祸害注定活到头了,不会对平、津造成威胁。”
乔雪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些土匪肯定打不过日本人,他们打了败仗只能逃跑,可是对河北人生地不熟,又去投奔谁?”
“几万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忠奸愚贤往往难以分辨,一些人行动不能自主,只能被动接受裹挟。到了分崩离析的时侯反倒能分清。”
宁立言停止搅动咖啡,“这些土匪里有一部分本就是东北军,被打散之后没办法落草,现在很可能去投奔自己的老东家。如果东北军接收他们,很容易被日本人抓住把柄进行攻击,因此这部分人的下场很难说,他们是最可怜的。还有一部分铁杆土匪,会选择在本地当强盗,等待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一些真心想要抗日的,过去身不由己,现在有了机会,很可能去投奔孙永勤。那些得不到东北军接收的,或是东北军难以安置的,也可能会这样选。这些人算是求仁得仁的,随着他们加入抗日武装,小日向就更说不清楚,这场官司他输定了。”
乔雪想了想:“这倒是一件好事,可是日本人肯定会趁机往里安排细作,混到抗日救国军内部。”
“这本来就无法避免。日本人对中国的战略布局早在前清就开始了,他们的特务力量几乎达到无孔不入的地步,孙永勤的队伍里不可能没有敌人的耳目。就算他不接收这些溃兵,只在乡村招兵一样避免不了特务混进去,只要得大于失,这笔买卖就不算亏本。至于能不能控制这些土匪,把他们从匪徒变成能打仗的士兵,就要看孙永勤自己的本事,我们只能尽力帮他,不可能越俎代庖。”
宁立言嘴上没说,心里的想法则是:这差不多是自己能做的极限。在前世里,兴亚挺进军也是被日本关东军缴械,数万人马烟消云散。不过在那之前孙永勤已经全军覆没,这些土匪也在地方造下无数的孽债。
如今自己算是稍微拉了老百姓一把,让他们能多过几年太平日子。至于这些人日后是否会落入日军魔掌,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家国大事天下大局,不是一人之力所能逆转,至少自己不具备这种能力,个人逆天改命都难如登天何况是一国?
就如同自己对孙永勤的帮助一样,尽力为他提供些武器dàn yào粮食补给,再就是给他提供一部分士兵。至于这些士兵能否转化为战斗力,以及能否延续抗日救国军的存在时间,这不是自己能干涉的事更不是自己的责任。人力有所穷尽,非要把整个天下放到自己肩上只能是自讨苦吃。
乔雪对于孙永勤武装的好感来自于宁立言,见他都是这个态度也就没了关心,把注意力转回兴亚挺进军身上。
“兴亚刚进关的时候,白鲸那些人全都心慌意乱。他们虽然号称一份情报可以抵一个团,但是终究手上没有兵力。如今不比当年,英、法等国拿不出多少力量,对于那些土匪实际无可奈何。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在担心土匪猖獗会影响天津的商业导致他们的钱财受损。而且这帮土匪不比jūn_duì ,很难跟他们打交道,那帮情报贩子拿他们根本没办法。没想到你这么轻松就把他们给收拾了,这份手段简直太帅了!”
乔雪的脸上神采飞扬,眼波流转巧笑嫣然比平日更增几分魅力。其实整个事情和她关系不大,消灭了兴亚挺进军也没有多少直接利益,可是一想到宁立言的手段以及战胜对手的喜悦,她就变得兴奋异常。
原本是坐在宁立言对面,这时却已经身不由己地在宁立言面前走来走去,裙裾飞扬如同莲花怒放,恨不得拉着他在房间里跳舞。
乔雪的视线落在宁立言身上,这个男人有情趣更有手段,看上去难以战胜的怪物,在他手上不过是弹指一挥就烟消云散。玩的时候可以陪自己疯,有事的时候又能帮自己解决,这样的男人自己必要牢牢抓在手中不能让给他人。
除去嫉妒和独占的心思外,两人之间的情义更是已经到了只要他高兴自己就欢喜的地步。当然这是个秘密不能让这个男人知道,否则必然上房揭瓦,不受管束。
就在这位令天津无数才俊魂牵梦绕的美人盘算着驭夫手段的当口,不想已经遭到了宁立言的暗算。趁着她不提防,宁立言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拉到怀里。
凯申委员长眼下正在搞新生活运动,要求女人的裙子必须垂到脚面,如同面口袋一样把自己兜起来才算合格。
不过这种命令就像是传染病,在传染源头威力巨大,过了江就要减五分威风,到了天津这种开放型商业城市又要折三分锐气,租界之内就纯粹是老和尚念经。居民是否理会全看对“三min zhu义”的信仰程度,乔雪这种生在南洋留学英伦的女子,根本就不会把这种废话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