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枪声忽然停了,不知是土匪没了子弹,还是战斗已经结束。这个时候的寂静反倒是比喧嚣更让人恐惧,四周黑沉沉一片,又没了交火的声音,让人难免以为防卫方已经全军覆没,土匪已经控制了全局。
唐珞伊向宁立言身边靠过来,宁立言此时也只好由着她。天地间除了彼此,再也没谁可以依靠,这种突fā qing况让两人的心在瞬间贴紧。脚步声便在此时响起,声音很轻,是朝他们的位置过来。
宁立言安慰道:“别怕,这声音不像摸上来的土匪。那是帮粗人,没这个细致。再说在房间里,我的驳壳枪比他们的长枪好用,敢来也是送死。”
说话间,宁立言已经把枪对准了门口,可是不等他扣动扳机,小日向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老三,是我。”
小日向手里也是两把德国造,面色有几分焦虑。“船老大过去交涉,土匪那边暂时消停会,若是谈崩了就还得打。老三,情况对咱不利啊。这帮人有备而来,用的都是长家伙。我和我手下的弟兄全是短枪,根本打不着他们,子弹也不多了。船上水手死伤好几个,剩下的全都趴在舱底不敢动,想突围都突不出去。土匪若是用火攻或是凿船,咱都得喂王八。”
“这边的保安队呢?”
“兵匪一家,土匪既然敢来,就证明保安队已经指望不上。说不定这帮土匪使的枪都是从保安队借的。船老大过去谈条件,就是跟对方谈投降的事。”
他不等宁立言发表观点,又补充道:“老三你听我说,这帮小子消息很灵通。他们有句话没说错,这船上确实有日本人,就是我。我之前跟你撒了谎,我不是混血,而是地道的日本人,不姓尚,姓小日向,至于名字你也甭问了,反正你不知道。这本是个秘密,不知道怎么被他们知道了,居然打我的埋伏。也是我麻痹大意,居然被他们算计了。咱弟兄虽然国籍有别,但是交情不变。再说这事也是我的错,没我你们不至于卷进来。哥们今个就学一把羊角哀左伯桃舍命全交,你把我崩了,让他们把你和唐小姐放走。抗日武装不是土匪,不会赶尽杀绝。”
他说话间把两把驳壳枪往身边一放,双眼一闭,“这帮乡下人琢磨人的法子太多,落到他们手里,必要受无数的活罪,还是自己的弟兄可靠,给老哥个痛快,别让我受罪。你放心,这事不能怪你,回到天津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看着引颈受戮的小日向,宁立言心里也有了一丝犹豫,只是这种犹豫不过是眨眼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后他也将自己手上的双枪一丢,低声道:“你这嘛意思?看不起我?以为我是贪生怕死卖友求荣的小人?我不管你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都是家里的同门弟兄,哪能用你的命换我自己的命?不就是死么?没嘛大不了的,吃江湖饭的人,谁还怕这个?你给我把眼睁开,咱一块想个办法。”
小日向的眼睛睁开了。他看着宁立言:“老三,你这可是拿自己的性命和名声在闹笑话。”
“我杀了你才是闹笑话!因为怕死杀了同船的同门,这事传出去我就别混了,今后码头这碗饭我还怎么吃?赶紧的抄家伙,咱想想怎么逃出去。”
宁立言转念到表态,所用时间短暂到难以察觉,即便是职业间谍也不可能因此产生怀疑。他相信自己可以糊弄过小日向,就是不知道唐珞伊怎么想。但不管怎样,唐珞伊都会看自己的行动再说,不会自己随意行事。
这时候便看出乔雪gāo zhān远瞩,若是同行的人是武云珠,现在一准坏了大事。
小日向并没拣双枪,反倒是点燃了一支烟,随后说道:“老三不肯杀我,那就只好陪我一起闯闯这关口了。这是个绝地啊,他们在水里有埋伏,就算跳运河也是个死。硬打的话不是个办法,他们人太多,强攻也能把船占领下来。”
“那你说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看看船老大能不能和对方谈个条件吧。”
过了约莫五分钟,又有脚步声响起,这次的声音就又快又急,不多时就听到一个男子声音道:“司令。对面答应了,有话上岸说,不缴咱的枪。”
小日向看看宁立言:“老三,他们知道有我,未必知道有你。你和唐小姐在这等着,我上岸跟他们谈判,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大不了就把这一百多斤送出去,总能保你平安。”
宁立言摇头道:“你这叫嘛话?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蹦不了我。不管是嘛样的关口,咱哥们一块闯吧。”
回头又对唐珞伊道:“一会你跟着我走,我去哪你去哪。”
他话里的意思自然是不让唐珞伊zi shā。后者点点头,并没说话。小日向道:“他们要当真是抗日队伍,绝不会冒犯唐小姐。这帮人有纪律。”
“他们有没有纪律我不懂,也不相信他们的话,只要我活着,就不许别人碰她!下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