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岛看看宁立言,语气略有些不快:“你就只有这个窝囊废主意?老三,过来!”
猴子听到招呼,从宁立言肩膀上跳下,熟门熟路地来到宫岛身边。
“我的主意当然不止这条,但是对格格来说,这个主意风险最小,也不至于得罪人。”
“得罪人?”宫岛冷哼一声:“你是说我不敢得罪里见甫?”
“我没这个意思。格格是金枝玉叶,甘粕在满州当差的时候论官职也在您之下,里见甫只是个报人就更不值一提。可是大家关上门说一句真心话,他们毕竟是日本人,背后也有靠山。这次来天津,是奉了日本上层命令。打狗总得看主人,格格不能为了几个小钱,就伤了和日本人的和气,这犯不上。”
“你呢?你会不会把帮会让出来给甘粕正彦?”宫岛盯着宁立言。
宁立言一耸肩膀:“天津的地盘是我按着规矩拿过来的,甘粕要想拿走不是不可以,但是总得按着规矩办。这片地界的码头、仓库还是帮门身份,都是卖命流血换来的。他要是骨头硬,也按着规矩走一趟,该有的自然有,否则的话……我也只好表示遗憾,我们这帮人只认规矩不认洋人身份。”
宫岛的柳眉一挑,言语里陡然带了几分火气:“你的意思是说我还不如你们混混胆子大?”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说大家的情况不同。我住英租界,格格属于满州国。英国人再怎么废物,他也不能怕了日本人不是?何况我们吃这碗饭注定有进无退,你只要退一步,这口锅里可能就没了你的饭。格格是做大事的人,做事不能做绝。该退就得退。”
“我要是不想退呢?”
宫岛说话之间豁然从床上跳到地上,也不穿鞋,赤着脚站在宁立言对面。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只有一件肚兜的事实,两眼直盯着宁立言说道:
“你不用使激将法,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怕我利用你对付里见甫和甘粕,等到事情闹大又把你丢出去做替死鬼。这点小心眼少在我面前用!我跟你说句实话,我们满州国不怕日本、我堂堂大清肃王之女,安国军总司令金诚之更不怕里见甫,我这次宁死不退!”
她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目光中的柔媚尽为刚毅决绝所取代。那只猴子似乎也感受到主人情绪,大瞪着眼睛,仿佛随时都准备扑出去挠人。
宁立言向身旁一指:“格格别激动,咱们有话坐下说,房间里虽然有暖气地上总归是凉,光脚踩在上面对身子骨不好。足是人的根本,现在你不觉得异常,老来就要吃苦。”
宫岛扫了他一眼并未做声,但是依言坐下,沉默片刻之后才开口:“老来受苦?也得先活到老的那一天才行。里见甫不是善男信女,如果不能对付他,就不是损失多少的问题,而是还能剩下多少的问题。日本人的贪婪远超你的想象,他不是要从锅里分一碗,而是要端走整口锅,充其量只会给我们留下一碗饭,那点份额一个人都吃不饱更别说两个人。”
宁立言心中嘀咕着:若非知道日本人的德行,我又怎么会给你出这个主意?固然我不曾亲自参与贩卖大烟,但是给你帮忙总是有损名誉以及阴德。就是为了看到你们自相残杀,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是嘴上则换了个说辞。
“格格言重了。烟土生意一本万利,金船舞厅也是日进斗金。即便是里见甫拿走我们的生意,格格依旧可以衣食无忧,又怎么会受穷?您的命数好,这辈子不会忍饥挨饿,只有我们这些倒霉蛋才会拿命赚吃喝。”
宫岛看看宁立言,忽然一阵哈哈大笑,身体剧烈颤抖,身上那件肚兜随时都有脱落危险。笑了好一阵,宫岛忽然在脸上擦了一把,随后才对宁立言说道:
“我的命好?这话真是太可笑了。我的遭遇落到你们谁头上,早就zi shā了。算了,这种废话我不想说,只说眼下。我可以跟你交个底,你猜错了。金船虽然日进斗金,但我真的没钱。我现在还欠着很多债,就连你的分红也付不起。如果里见甫拿走烟土生意,我就会一无所有最终死路一条!你难道要看着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