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这次司机被杀,以王竹森对他的信任,将来不知道要造成怎样恶果。
再说这么个危险人物就在眼皮子下面没能发现,事情闹大就会成为本地情报机构难以洗刷的污点。
眼下日本情报体系内部山头林立,华北情况也颇为复杂。土肥原坐镇北平,自然想把天津纳入自己管辖之内。可是茂川好不容易整合了公馆当上一方诸侯,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把权力交出。华北派遣军也不希望特高课的势力在本地过分壮大,免得自己被关东军大本营拿捏太过。
这些势力在入侵中国方面立场接近,可是在权力分配方面又充满矛盾,互相斗法掣肘。本地情报机构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很容易被土肥原拿来做文章,比起维护本地情报机构的面子以及独立性,王竹森的死就变得不那么重要。
再说既然被杀的人里包括抗日分子,这起谋杀到底是抗日行为还是另有原因更有待考察。如果查来查去发现整个事件和抗日没关系,只是单纯的仇杀甚至牵扯到南京政府和红帽子的纠葛,日本情报机关的脸面就更保不住。因此茂川秀和决定不趟这个浑水,多田骏也给宪兵队那边打了招呼,希望他们别多管闲事。
这些机构退出,警察署孤掌难鸣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茂川秀和对于宫岛的态度和气既是为了平息事端,也是把自己摘出来。免得将来宫岛和警察署因此发生冲突,把茂川公馆牵连其中。
内藤又说道:“被杀的人既然有抗日分子,王竹森的身份也很可疑。他到底对自己的司机了解多少,对于帝国又是怎样的态度,谁敢打保票?所以现在官方途径一致认为他的死对于冀东来说未必是坏事,这件事很快就会不了了之。我原本认为这是你的计划,没想到居然是歪打正着。”
“这么说老爷子现在一定失望。”
“恰恰相反。这个圈子里想要成功,运气和能力缺一不可。我活了这些年,出色的才俊不知见了多少,但是好运气的人却所见不多。我喜欢和好运气的人合作,这样往往能够保证成功。”
宫岛说道:“这么说来老爷子会支持立言了?您是领事的经济顾问,正金银行头取也是您的弟子,您只要肯开口,银行那边就没人敢拒绝。”
“你不必拿话挤兑我,我和立言相识还在你之前,这是我看好的人,自然会帮衬。我会尽我所能为他游说,你们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不就是为了这个?我不能让年轻人失望,否则以后没人上门,我岂不是要活活闷死?”
宫岛笑道:“前辈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立言在这个位置上对于我们所有人的好处,大家利益均沾,谁都不会吃亏。其实我跟茂川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应该听得懂。冀东银行的意义无非是为帝国提供经济支持,正金和满州银行和它合作,自然是为了用钱方便。这些人打得如意算盘,可是银行开在天津,钱不能都便宜他们。立言是公馆的人,他在冀东担任顾问,茂川公馆用钱就方便。这是老爷子为公馆立的大功,您自己也有好处。”
“我这把年纪还有几天好活?膝下又无子孙,要那么多钱带到棺材里有什么意义?我不但不会要钱,还会出一笔钱。这个顾问乃是肥缺,不知道多少眼睛看着,再说冀东的本钱有限,就需要吸纳资金增强实力,茂川向你们要钱虽然有些不懂好歹,但也有情可原。这帮军校毕业的情报官都是一个德行,不懂人情世故。既然他开了口,总要给他个面子,这笔钱就由老夫来出。”
宁立言连忙摇头:“这事怎么好要您的钱?”
“别来这套。你小子惦记的可不是老夫这点钱,而是想着连锅端!我实话告诉你,死了这条心,你不肯继承我的家名,就别想要我的产业。我宁可把积蓄存到冀东这个无底洞也不会便宜你。”
三人说笑几句,内藤又问道:“当总顾问不是光有钱就行的,总要有些手段,否则何以服众?你的本事我心里有数,给我拿出真东西来,要是随便东拉西扯跟我这糊弄可是过不了关。”
“在您老面前我也没那么大胆子敷衍。冀东现在最缺的是本金,总顾问肯出钱当然最好不过,可是单纯出自己的钱没有意义,冀东需要的是能帮他们骗钱的主意外加人才。从大日本帝国这边,则是需要一个能为自己服务的银行,所谓主意不外乎就是从这两方面想。眼下银行还没正式成立,太长远的东西考虑不到也没必要,最基本的一条就是怎么让冀东准备券顺利发行推广,不管殷汝耕还是日本政府,这都是头等大事。”
“这些道理谁都懂,我要听办法。”
“办法也容易。老百姓不懂那么多道理,就认便宜,只要能让他们得好处,这事就能办。冀东准备券要想顺利发行,就得让人有利可图,所以它必须得和法币挂钩,第二和日元挂钩,让本地人能通过倒腾钱发财,这个票子就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