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岛并没在日租界过夜,在内藤家吃了晚饭,内藤就说自己年老神倦需要休息。老年人睡觉轻,受不了小年轻折腾,把两人赶出家门。
宁立言心里有数,这是内藤对里见甫、甘粕正彦他们表态,证明自己置身事外不参与小辈争斗。如果宫岛留在日租界不走,这两人肯定以为她有所图谋。如果内藤留宿,相当于内藤直接下场帮宫岛站台,这种事关系重大自然不能轻易为之。现在这样安排,算是安抚一下他们,证明宫岛遵守规矩不会在日租界恋栈。直到里见甫等人的势力稳固之后,她才会回来工作。
虽然王竹森事件不了了之,到底是不是宫岛参与策划也没人证明,可是从日租界警察署的反应也能看出来日本方面的态度。他们固然会给宫岛面子,却也不会容忍她肆意妄为,尤其是不能在日租界搞风搞雨。
这次谋杀事件不了了之有很多侥幸因素,这种事可一不可再。宫岛再怎么跋扈终究不傻,现在这样收兵彼此面上都过得去,她离开日租界算不上丢人,里见甫也不至于生疑。
汽车上的宫岛又换回了旗装,坐在那满面带笑也不说话,就是歪头看着宁立言,后者只好把注意力放在方向盘上,好象这条路充满凶险稍一分神就会粉身碎骨。直到车子堪堪进入英租界范围,宫岛忽然惊叫一声。
“哎呀!这可糟糕了,这一天让茂川他们搅合的,把正事给误了。”
宁立言这下只能侧过头:“什么事?”
“买东西啊。咱们就这么出来一趟就回去了,也太没意思了。本来说去法租界的劝业场逛逛,结果被茂川一通搅,全耽误了。他跟我那绕圈子,就是为了自己不担责任,最后让老爷子举荐你。不管将来如何,都没他的错处。老前辈那又是盘问又是吃饭,把时间都浪费了。现在再去怕是也关门了。”
“劝业场晚上有玩意儿看,关门不至于。不过法租界现在不太平,蓝衣社的人在不在谁也不知道,精忠会那帮人说不定也在那活动,格格晚上去不安全。”宁立言说到这里本想停住,可是又想到宫岛早晨的言语以及对自己的担保心头一软,“明天白天过去吧,我今晚上让人安排一下,别出什么岔子。”
“你明个不去警务处?也不去忙银行的事?”
“不差这一天半天。”
宁立言的余光发现,宫岛刹那间笑颜如花,他连忙收回眼神,聚精会神看路。
过了片刻宫岛又说道:“老爷子今个像审贼一样盘问你,你不生气吧?”
“他那不是盘我是帮我。纵然他举荐我当银行总顾问,也会有人出来阻挠。这个世界是要看年龄的,不光中国人讲资历,日本人也一样。王竹森再怎么没用,也是八十岁的老人。这个年龄在那,就没人质疑他。我年岁太轻,盘问我的时候肯定是怎么严格怎么来。今天所有的问题,都是日本方面要提出的,我如果解决不了,纵然是内藤开口也白搭。”
“这回谁要是再敢阻拦,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不就是个破银行么?总共几百万的身家,至于这么刁难人?”
“格格真的支持我?”
“看你说的,我要是不支持你,能给你当举主?”
宁立言不再说话,直到汽车在利顺德停下,他才看向宫岛,神色郑重:“你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回日本。这里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等到我和里见甫分出高低你再回来。”
“干嘛?刚睡了我,就想把我赶走?就算是喜新厌旧,这也太快了点吧?”
“我没跟你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