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鸿飞其实应该算作佐藤秀忠这一派的人,包括里见甫和甘粕正彦在内,这几个人之前关系良好,能算成同一阵营。里见甫向南方销售烟土,吉川幸盛提供轮船作为运力,又要求吉川财团在南方的势力无条件支持里见甫,这不光是合作也是投资。
毕竟这些东西都不是无偿提供,里见甫每卖出一两烟土都要给吉川家分红。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关系在,甘粕才没把烧仓库那些事放在心里。他给吉川家造成的那点损失远不如提供的利益多。
有经济利益为纽带,又和宁立言有仇,双方理应共进同退。金鸿飞这次陷害宁立言乃是出于里见甫和甘粕授意,也得到对方保证,佐藤会在董事会内提供支持,协力把宁立言放倒。可是此时佐藤却带头翻脸,把金鸿飞打了个措手不及。乃至于佐藤的言语他都没听清楚,下意识回问了一句:“您说什么?”
“金董,这个时候再装蒜就没有意义了。”佐藤咬牙切齿道:“我的人已经调查得非常清楚,就在储备券泄密之前,你曾经亲自去过胡言报和于鲲鹏交谈,前后持续时间超过一个半小时。之后于鲲鹏从汇丰银行提走了两千元巨款,支票是你开的。这张支票在汇丰银行有备案,很容易查到,你总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抵赖吧?胡言报销路平平,长期因经费问题陷入困境。忽然之间可以大量印刷派发报纸,所靠的就是这笔经费。你能解释一下,向胡言报提供经济支持的理由么?”
金鸿飞这时才知对方是有备而来,自以为的机密早就被对方查个清楚。他没受过特工训练更没有胆量,被信赖的靠山打了个措手不及,除了害怕剩不下其他情绪。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只是结结巴巴地说着:“误……误会。我怎么可能帮助胡言报?更不可能和赤党有往来,这一定是搞错了。”
池墨轩这时阴测测地发问:“佐藤先生您方才说胡言报的主笔是赤党?”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胡言报一直以来秉持fǎn ri立场,煽动民间fǎn ri、仇日情绪,除了赤党还有其他人会这样做么?帝国早就已经开始注意他,只是希望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才没对他采取行动。和赤党关系亲密者,又会是什么人?”
宁立言这时却开口反驳:“佐藤先生这话未免太武断了。且不说于鲲鹏是否是赤党并无定论,就算是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如果说某个人和赤党来往密切就可疑,那么和这个人关系密切的又是否可疑?我们中国在明朝的时候,曾经有过一种名为瓜蔓抄的方式,就是你这种思维方法。事实证明这种方法既残暴又愚蠢,必然会造成大量的冤案。为了抓住一个真凶冤枉几十上百的无辜,这未免太不人道。再者说来天津的报业向来发达,社会各界都会和报界交朋友,和于鲲鹏来往的人很多。如果按照你这个逻辑,瓜蔓累葛天津怕是有五分之一的人都要进监狱。”
佐藤对宁立言态度倒十分客气:“宁先生不要误会,我知道你的内宠和于鲲鹏也有往来。请尽管放心,帝国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仅凭怀疑就对谁不利。事实上我们有充分证据证明金鸿飞和于鲲鹏私相授受,向于鲲鹏提供金钱帮助他散布对冀东不利的消息。整个储备券风波,都是金鸿飞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说到这里又看向金鸿飞:“金董是准备承认,还是要顽抗到底?宪兵队的木村医术高明,最擅长治疗失忆症,你要不要去他那里挂个号?”
“不!不必了!”金鸿飞连连摇头,头上满是汗水,人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她的心理防线这时已经濒临崩溃,尤其是听到宪兵队木村的名字,更是魂飞魄散。
佐藤哼了一声:“金董为帝国出了很多力,如果不是迫于无奈,我也不想坏了大家交情。但是你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让我非常难做。这样吧,你先把于鲲鹏放出来,我们有什么话再说。你总不会说人不在你手上吧?”
金鸿飞先是点头随后剧烈摇头,动作幅度之大让池墨轩甚至担心金鸿飞的脑袋会不会因此和身体分家。他的语气已经彻底变了,与其说是说话不如说在哀嚎:
“人真不在我这啊!我承认,我是让日本青帮的人到英租界绑人,那几个人能进英租界也是我找的门路。可是他们没得手!于鲲鹏被另一伙人绑走了,他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
“金董,你是把我们当傻瓜,还是认为我们是三岁孩子?这种谎话也能骗人?”
“不……我不敢骗你们。真的是被另一伙人带走了!我们在后门安排的人也跟着失踪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在哪。”
宁立言冷笑一声:“日本青帮藏龙卧虎,就这么容易被人收拾?我的人这几天没闲着,把英租界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一点线索都没有。有这份手段的,可着天津卫也没几个,是谁下的手大家心里有数。我说金董,都到这时候了就有嘛说嘛吧,就算是你把于鲲鹏弄死了,这时候也得说实话,越瞒着越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