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村子虽然依山伴水,但交通不便,到了义和镇以后,就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平时进出村子,靠的都是机动三轮。
陈道师花了十块钱在镇子里找了辆三轮车,一路颠簸地回到西沟村。
提着东西进了村口,就有几个好奇的小孩儿远远跑来,到了陈道师身前不远处停下。
陈道师瞄了一眼,笑道:“小黑,二丫,妞妞,怎么不叫叔叔?是不是跟叔叔不亲了?”
“师仔叔叔……”几个好奇的小孩叫了一声。
陈道师笑呵呵的应了,又把买来的糖果分给这几个小孩,让他们乐开了嘴。
一路走过村子,沿途跟村子里的乡亲们打着招呼,才到了姥爷家。
姥爷家就在村后入山口附近不远,与村内人比起来,算是离群索居了。而陈道师的姥爷,姓赵名德文,自号西沟散人——就是以西沟村的名字来命名的。
赵德文是一个道士。
可不像是陈道师一样,是因为名字的缘故,最后被喊成了道士。赵德文是一个真正的道士,自幼读了不少道经,又修心养性,向往自由自在的逍遥生活。可能因为修心的缘故,赵德文现在虽然七十五岁,但一顿能吃两斤肉,发质乌黑,健步如飞,看上去只像是四十岁一样。
赵德文一生未娶,现在犹自还守着童身。至于赵文娟,是赵德文从村外抱养来的弃婴。
陈道师也被称之为“道士”,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受到赵德文的影响。
进入简陋的院落内,陈道师一扫遍地摊开的道经,喊叫道:“姥爷,我来看你啦!”
“知道了!知道了!从你个臭小子一进村口,老头子我就听到你小子的声音了!”赵德文一边说话,一边从房内抱着一摞书籍走了出来,“今天天气好,道爷我的道书都快生虫子了,赶紧得晒晒!”
“师仔,来了就赶紧帮忙,把书都抱出来晒晒。”
“哎!”陈道师应了一声,进了房门,把赵德文的道经都抱了出来,摊开晒着。
“姥爷,我妈让我劝劝您,让您以后少吃肉,多吃蔬果。”陈道师一边帮忙,一边说道,“多吃蔬果身体好。一直吃肉,肠胃受不了。”
赵德文浑然不在意地说道:“娟丫头就好多管闲事!老头子我能吃能喝,要她个丫头来管?姥爷我从小吃肉长大,一天不吃肉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娟丫头懂个球!”
陈道师也知道赵德文身体一级棒,笑了笑:“我妈劝您,也是为您好。姥爷年岁毕竟不小了,今年都七十五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姥爷您也应该注意一下身体……”
“屁话还用你个师仔来说?老头子我身体好得很呐!再活个七八十年不成问题!”赵德文哈哈笑着,“师仔,听说你不做教书匠,改当干部了?”
陈道师借调到县纪委以后,还是第一次回西沟村,问道:“姥爷你听谁说的?也不是当干部,就是在纪委里面工作。说不定哪天做的不够好,就有被退回去了!”
“屁话!师仔既然当干部了,当然是当干部好,怎地还能回去再做个教书匠?跟你爹一样,教书一辈子,又能有什么出息?”赵德文大着嗓门说,“师仔当干部了,就要当个好干部,别干缺德事,老天爷都看着呐!干了缺德事,生儿子没piyan的!”
赵德文说着,似乎扯开了话匣子,又说道:“要说起来,咱赵家祖上,还出过一任知县,虽不敢说是官清如水,但却受民爱戴。卸任的时候,还有百姓联名赠送万民伞挽留……”
这件事情,陈道师还是第一次听说,好奇问道:“有这事?”
赵德文说道:“怎地,师仔不相信?那万民伞,现在还在呢!你要不信,姥爷我找出来给你瞅瞅。”
“信!信!姥爷你别忙活了。”陈道师连忙说道。
“什么叫不忙活?姥爷我就要找出来给师仔你瞅瞅。”
赵德文起身,去了堆积杂物的房里面找寻起来。陈道师无奈,也唯有起身,陪着赵德文找寻。
几分钟后,两个人还真从杂物房间里把万民伞找了出来,还附带一个小锦盒。
这万民伞,高约二米二,木质架构,不过因为时间久远,已经朽掉。只有顶端的位置衔接的十二道伞骨依旧完好。至于那个小锦盒,赵德文也打开给陈道师看,还介绍道:“这盒子里,是祖宗留下来的一个仿制的小铜印,上面什么也没写,只写了一个‘印’字,挺奇怪的。”
赵德文又唏嘘道:“还有这万民伞,本来还有百姓的签名布条,现在也都朽掉了,就留下这么点东西。”
听着赵德文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陈道师才开口:“姥爷,东西看也看过了,收起来吧?”
赵德文摇头:“不收起来了!你小子县里面当干部了,以后说不定还要当官,这东西都送给你,就当姥爷给你的忠告:师仔以后当官,一定要当个好官,知道不?”
“嗯。”陈道师又应了一声。
第三章被车撞到的女学生
“师仔,给姥爷扎个马看看,让姥爷瞅瞅你,这段时间偷懒了没。”赵德文找了根绳子,捆绑着伞骨。
陈道师笑了笑,就在赵德文面前扎了个马步:“姥爷,我可从来都没偷懒过。”
小的时候,陈道师就在赵德文的指导下练了一些道家养生术,虽没有练武,但一直都练着架子,多年坚持,也算若有小成。像是刘菁,虽然五大三粗的体格,还当了三年兵,但要是真的和陈道师动手,绝对五个回合以内就能被收拾掉。
赵德文瞄了两眼:“还不错,比上回又强了不少。师仔生了一副好架子,以后肯定功夫有成。”
吃过午饭,又在西沟村待到下午,帮赵德文将道经都收了起来,陈道师想起星期天还得值班,便提出要离开。赵德文也不挽留,把伞骨和锦盒递给陈道师,又问道:
“师仔,你真的不要跟姥爷一起修道?”
陈道师微微一愣:“姥爷,我真不想当道士,而且,爸妈肯定也不让。”
从陈道师小时候开始,赵德文一直想让陈道师陪他一同修道。不过,陈道师对修道,真的没什么兴趣,一直拒绝。这句话,赵德文得有三四年没有提起过了,陈道师本以为赵德文已经放弃打算,没想到现在又问了一句。
“算了!你走吧!以后有空多回来看看。”赵德文意兴阑珊,缓步回了房内。
……
七月份的天气,已经很热。一路乘车闷热,让陈道师出了一身臭汗,白衬衫上也出现几道不明显的汗渍。
乘公交车回到县城,天色已经擦黑,时间也过了七点半。
陈道师家就在车站附近,他也懒得再花冤枉钱打车,抱着一捆伞骨,怀里还装着那个小锦盒,也没觉得有多重,快步回家。
走到半道一处僻静处,周遭只有两三个路人。
一位年约十,青春靓丽,上身卡通休闲服,下身穿七分裤的少女正一面看着手机,一面从路对面走来。
忽然间,只见不远处一辆没了牌照的面包车忽然起动,伴随着车鸣声,那车速度极快,一路奔着那少女而去。少女犹未感觉到危险逼近,在听到面包车声响后,才迷茫地扭头看向面包车的方向,呆住了。
这片刻工夫,面包车距少女,只差五米!
“故意撞人?谋杀?”陈道师见状,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抛掉手中东西,身形忽然加速,虎扑架子使出,冲到少女跟前,胡乱地将少女扑倒在地,顺势翻滚数下,又听到身侧车辆疾速飞过的声音,方才扭头看向面包车——
面包车快速地从二人身侧飞过后,根本没有丝毫停留,飞冲到前方转角位置,立刻转弯离开。
“可恶!”陈道师心有余悸,怒骂一声,然后才又低头看向怀中少女,问道,“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那少女头发杂乱,脸色苍白,一双眸子里犹自闪着惊恐神色,显然被吓得不轻。
在听到陈道师开口相询时,少女才回过神来,感激中又带有几分羞涩地说道:“陈……陈老师,谢谢你救了我……”
陈道师当过老师,对“陈老师”这个称呼也已习惯。一听这称呼,陈道师问道:“你是学生?”
少女小声说道:“我……我是三中的学生,不过已经毕业了,我……我叫柳琳琳。”柳琳琳说完,顿了顿,才又小声说道:“陈老师,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陈道师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搂着柳琳琳的姿势不太妥当。
之前只想着能把柳琳琳扑倒救下来,也没多想。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左手正巧抓在了柳琳琳的左胸上。而且为了能将她护住,陈道师用的力气不小,将她左胸抓的紧紧的……
“呃……抱歉。”陈道师连忙松手,但却又鬼使神差地摸了一把。柳琳琳显然也感觉到了,脸上的煞白中,多了一丝粉红。
搀扶着柳琳琳站了起来,陈道师看了看自己身上,只有几处不算严重的擦伤。至于柳琳琳,也只是有些擦伤,但因为之前惊吓的缘故,还有些站不稳脚,靠在陈道师的身上。或许是越想之前一幕越是害怕的缘故,居然又靠在胡冬寒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周遭路人只有几个,或许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情况,只是好奇地看了二人几眼,便都匆忙走开。
陈道师安慰几句,等柳琳琳哭声渐小,又搀着她走到路边,才摸出手机,拨通了刘菁的电话。
电话一通,陈道师张口便说:“刘子,来咱们家附近路口,我差点被车撞了。”
“我草!谁他娘的敢撞老子兄弟,道士你等着,我这就过去!”刘菁怒吼一声,大嗓门一连扯出几个长音,然后才挂断电话。
陈道师还想给家里面打个电话,但转念一想,把这事告诉家里面,也不过徒然惹人担心。反正自己现在没事,回头跟家里面扯个谎,就说不小心摔着,也就是了。
扭头看看柳琳琳,这时候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再加上之前在地上沾上的灰尘,脸上乌七八黑的,看上去非常狼狈。
陈道师想了想,又安慰两句,才问道:“你要不要先打个电话,跟家里面知会一声?让家里人过来帮忙处理一下也好。”
柳琳琳哽咽两声,才想起来似的,当着陈道师的面打了个电话,只是把自己差点出车祸的事情说了一遍。就算在打电话,柳琳琳也还是一只小手紧紧地抓着陈道师的手臂,不敢放开。显然,之前的事情,真的把这小姑娘给吓坏了。
柳琳琳正打电话的时候,一路警车响着警笛赶来,到了二人跟前警车们拉开,刘菁从车里面跳了出来,拉着陈道师急声问道:“道士,你有事没事?谁他娘个蛋的敢开车撞你?那车呢?在哪儿?”
陈道师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身上:“没什么,就是躲车的时候,不小心擦伤了一点,不碍事。那辆车,现在早就跑的没影了!”
“妈蛋!还敢逃逸?别让老子逮着他!要不然,老子准备点节目,让那龟孙子挨个玩玩!”刘菁骂骂咧咧,眼神在周围瞄来瞄去,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这时候,车上又跳下来三个人。
这三人,平时和刘菁玩的不错,有两个也是刑警,分别叫崔龙和和顺方;最后一个是交警,叫杜军。陈道师和三人也一起吃过饭喝过酒,他们三个看到陈道师这副狼狈模样,纷纷拍着胸脯表示,一定要把那辆车给找出来。
几个人说了几句,陈道师才又把刚才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刘菁目光转向柳琳琳,但天色暗了下来,也看不清长相,只觉得身材似乎还不错。
崔龙将两条袖子挽了起来:“按道师的说法,这就不是交通肇事逃逸,而是故意杀人了!道师,兄弟也不是不相信你,不过我还得再问一遍,你确定那辆车,就是冲着这小姑娘去的?还有,小姑娘你叫柳琳琳吧?那个开车的人,你认不认识?”
交通肇事逃逸,和故意杀人未遂逃逸,可完全是两个概念!这种事情,崔龙身为刑警,自然要问个清楚。他也不可能只因为陈道师的一人之言,就真的认定那辆车就是故意杀人未遂逃逸,这属于极不负责的行为!
刘菁一巴掌拍在崔龙肩膀上,骂道:“崔龙,你他什么意思?道士还会说假话?”
陈道师也不生气,拍了拍刘菁,笑道:“刘子,别生气,崔龙说的没错,毕竟这不是小事。不过,我敢保证,那辆车,绝对是奔着她去的。”
柳琳琳抓着陈道师的手臂,也轻轻点头,后怕地说:“我……我听到车响的时候抬头,那辆车就在我前面不远了。要不是陈老师他拼命救我……谢谢陈老师。”
杜军在不远处打了电话,向交警队通报了这里情况,走近说:“刘菁,先带陈老师和这个小姑娘去医院检查一下的好,可别落下什么毛病!别看表面没事,到底有没有毛病,还得医生说了算!”
“对!对!我他都急傻了。道士,先跟小姑娘一起上车,去县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再说!可别不小心留下什么毛病才好!”
刘菁说着,又摸出电话,给女友张茹静打个电话,让张茹静帮忙给安排下,才拉着陈道师上了警车。
上警车前,陈道师又想到了万民伞的伞骨,还有那个锦盒。结果在附近找了找,却只找到那个锦盒,没找到伞骨——伞骨明明比锦盒还要大,结果却连个影子都看不到,让陈道师心里面觉得很是奇怪。
久安~县城并不算大,路过车站不远就是县医院。
虽然陈道师一再强调,自己的身体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但还是被安排做了一通检查。最后的检查结果,他身上只有三处不算太大的擦伤,清洗干净,又抹了药酒包扎了一下,最多一个星期,绝对能好。
柳琳琳的情况,和陈道师差不多,都只是有一些擦伤而已。
做完检查,陈道师正准备去公安局做一下笔录,结果一出门,刘菁迎面问:“道士,那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来了一辆车,直接就把她接走了!那司机还打招呼说,这件事情不用我们再管了,他们会自己处理。”
“自己处理?自己处理个蛋!这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咱们!”
柳琳琳她……被人接走了?而且还不追究了?
她可是差点被撞死啊!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