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没有再理会刘瑾,站了起来,很是不安地在暖里来走动,口里开始低声喃喃念道“王师傅吉人自有天相,想必能转危为安的”
虽然这样说,他却是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虚妄,南京行宫有专门的太医院,而这些太医院里的御医,个个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医,若是连他们都天乏术,只怕
他难得的正经了一阵,又重新颓然坐下,叹息一声,便道“下旨,召他的儿子至南京,王师傅的儿子叫什么?对,是那个王守仁,那个人”朱厚照本来想说这人挺讨厌的,却还是忍住,今儿不比平时“让翰林院准备制诰,朕封王师傅为新建伯,一旦发丧,立即追封其为太子太傅,葬礼要办得妥当,至于谥号,就让内来讨论吧,朕的意思,还是文正合适,不过就怕内不肯依,总之,也该以文忠公为谥。”他深吸一口气,才接着道“朕曾将他的儿子王守仁贬去做驿臣,哎当初朕只是闹着玩的,只是希望王师傅能够少说朕几句罢了,现在让他的儿子起复吧,等王守仁守制结束之后,让王守仁官复原职。”
说着,说着,朱厚照的眼眸里竟是雾水腾腾的,这时代的师傅和后世的全然不同,却是有一种特别的意义。
除了自己父皇驾崩,朱厚照真正的魂不守舍的伤心了许多日子,等他登基了之后,就再难有伤心的情绪了,现在想到王华将死,竟不由触动了什么,王华是父皇当初亲自挑选的师傅,这让朱厚照想到,父皇在位时的音容笑貌,那时候,父皇用很宠溺的目光看着自己,并且对自己说,这个人将成为自己的老师,自己一定要向对待父亲一样去对待他,听从他的教导
朱厚照想到此处,摇摇头,不由自主地苦笑。
终究自己还是做不成父皇和王师傅寄予希望的贤明天子啊,可是现在,这两个人一个驾崩已久,一个即将仙逝,而自己,终究是让他们失望了。
猛地,少年天子突然暴起,举起了几上的青花瓷瓶,狠狠地摔了下去,那瓷瓶应声落下,立即摔了个粉碎。
解毒就好似是救火一样,本来是一刻都耽误不得的,只是对于黄信来说就不同了,他不过是磨不过叶春秋,带着叶春秋去探视而已。
叶春秋只能选择在第二日卯时起来,今儿也不去练剑了,却见外头春雷滚滚,竟是下了雨,叶春秋却是一刻都不敢停歇,匆匆打着油伞便出了门。
急急的赶到黄信的住处拍门,此刻天空没有曙光,只有乌滚滚,和偶尔的电闪雷鸣,门子被惊醒,匆匆披衣来开门,若不是看到是叶春秋,在这样的大清早跑来扰了自己的清梦,多半这门子要破口大骂不可。
“啊是春秋少爷,春秋少爷怎么了?”
叶春秋走得急,所以油伞并没有遮住太多的风雨,浑身湿漉漉的,很是狼狈,他在屋檐下收了伞,却是深深作揖“不知黄世叔起来了没有,烦请通报,就说小侄来了。”
不必说太多,想必黄信能够理解。
门子不敢大意,忙是去唤人,黄信本不急着早起,昨夜毕竟睡得太迟,可是听说叶春秋这么大早就来,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小子,居然较了真。
虽然觉得叶春秋有胡闹,可是黄信却也不好磨蹭了,匆匆起来洗漱,一炷香之后,连早饭也没吃,便到了门前,他看到叶春秋抱着油伞坐在门槛上,双目看着浓墨下的虚空,竟能感受到叶春秋那股子让人不敢小看的认真劲。
“春秋。”他唤了一声。
叶春秋愕然眸,连忙站起,一脸惭愧的道“黄世叔,这么一大清早来叨扰,实在惭愧”
黄信压压手,笑吟吟地道“无妨,我们是世交,没什么好客气的,不过你备了车吗?哎我也是惭愧得很,家里只有一凉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