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做点好事都这么多讲究。”小北听到这里,忍不住有些犯嘀咕,随即喜上眉梢地对汪孚林说,“幸亏我正好问那一句,崇正书院我也想去耿大人是这次乡试主考官,你都不好去单独见,我就更不行了,去看看他一手创建的书院也好。娘当初除了讲起他编排史桂芳是排毒散,还说过他很有学问,又出自王学泰州学派,也算是和你有些渊源,更何况父亲当年的后事,他也有出力,我还未曾谢过,去瞻仰一下崇正书院,算是了结了心愿。”
尽管小北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汪孚林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不论如何,耿定向派人将胡宗宪灵柩从宁国府路边草棚送去绩溪龙川,而且抚棺痛哭亲自祭奠,哪怕小北如今姓叶不姓胡,这点人情当然还是要记得的。于是,他轻轻抓住了小北的手,笑着说道:“那这样最好,明天去一趟崇正书院,一举数得。”
碧竹抿嘴一笑,等到进新安会馆后门的时候,她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不远处的墙角似乎闪过一个人影,再细细一看却又不见端倪。以为是自己多心的她没太在意,抬脚跨过门槛就进去了。直到他们主仆三人消失在里头许久,墙角方才有人探出头来,却是盯着大门口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
“是徽州府的人又是耿定向处理过父亲的后事还有那张依稀能看出儿时轮廓的脸难道真的是”
嘉靖四十一年,耿定向督学南直隶的时候,创建了崇正书院,并亲自与王畿、罗汝正等人讲学,一时清凉山东麓的崇正书院声势极盛,如焦竑这样的年轻才俊投身门下,光是宿舍就有几十间,听讲的学生数百。但因为耿定向十年之后主考乡试,一贯不禁学子旁听的崇正书院立刻破天荒关了一个月的门,直到这一天鹿鸣宴次日,方才重新大开山门对学子开放。而一直都因为避嫌没来此处的耿定向,也只带了两个仆从悄然来到了这里。
焦竑乃是耿定向的得意弟子,这些年崇正书院不设山长,内外事务几乎都是他打理,哪怕来此讲学的多有名儒,他在交接之间也从不露任何怯态,哪怕多次会试屡屡落榜,依旧声名赫赫,隐隐有第一才子的美誉。如今恩师故地重游,他陪着走过讲堂学舍,谈及昔年故事,不觉也是渐渐动情。而耿定向自知如今身份不同,在外头闲逛片刻就来到了焦竑起居的房舍,见和寻常学子的学舍没什么不同,他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考较了得意弟子一番学问。
直到最后,他才大发感慨道:“昔日阳明先生创心学一脉,而后延续为泰州学派,可这些年来不少人却实在是太肆无忌惮了。有人以禅入儒,又以儒入禅,有人荡轶礼法,蔑视伦常,更有人一味沉溺于赤手搏龙蛇,自命为侠义,越来越失了王学精要反身自省,不虚见空谈,即事即心,秉承圣人伦理之学,这才是王学传人真正应该做的”
说到这里,耿定向不由自主又想到了汪孚林那篇不带丝毫心学痕迹,反而对伦理阐述得非常精到的文章,忍不住怔忡了片刻。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外间有人敲门道:“耿大人,焦山长,外间有士子带妇人进书院,和人争吵了起来。”
耿定向这个人,心学是一张皮,理学却是里子,骤然听到这话,他登时脸色猛地一沉,竟是有些怒不可遏。然而,焦竑为人却要开明得多,连忙在旁边说道:“老师,崇正书院也常有士子家眷前来寻亲,毕竟事涉人伦,从来都不禁女子出入,所以”
“哼,我却要看看,如今乃是乡试刚刚结束,是不是有某些得意忘形的人拥妓出游,甚至把崇正书院这样读圣贤书的地方当成了某些藏污纳垢的地方”
见耿定向竟是气咻咻径直往外去了,焦竑先是一愣,随即连忙快步追了上去,却不忘叫上那刚刚来报信的书童。然而,那书童也并不知道具体经过,等到他们来到那围着不少人的地方,就只见最中央传来了一个尖厉的声音。
“今科南直隶乡试,结果算不算数还未必可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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