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没想到汪孚林竟然问锝这样理直气壮的,登时气得恨不得给这小无赖当胸一剑。可别说小北就那么挡在汪孚林面前,她也多只敢吓唬吓唬人,不可能真的来硬的!她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很简单,我就说戚继光贪贿,汪道昆替其藏匿财产,而后把事情捅出去!”
“我想问一句,夫人娘家难道人都死绝了吗?”汪孚林毫不客气地反问了一句,见王氏气得面露杀机,他便冷笑道,“如果没有死绝,想来以戚大帅的性格,自己飞黄腾达,总不至于撂下妻子的娘家人不闻不问,总有提携。他要是倒台了,墙倒众人推,对王家难道有多大的好处?更不要说,夫人更是因此把我松明山汪氏得罪到了死处,我好歹是个进士,就算未必能做得了什么很大的官,但只要我在一日,便会遍求同年,把王家压得死死的,你信不信?”
王氏何尝见过有人敢这么威胁自己,心头早已怒火高炽。她突然移开目光看向小北,声音森冷地问道“小丫头,你呢?我难得碰到一个通晓武艺,出口不俗的奇女子,莫非你也和那等庸人一样,只知道为尊者讳,唯夫是从?”
“夫人高看我了。”小北随手将柳叶飞刀揣进腰带里,仿佛丝毫不担心王氏继续动刀子,随即就笑着露出了一个小酒窝,“我就是只知道夫唱妇随。”
“哪怕他将来和戚继光汪道昆似的,等你年老色衰,却没有儿子的时候,他也一样寻欢作乐,纳妾蓄婢?”
“那么远的将来,谁知道究竟怎么样?现在就想这么多,成天提心吊胆,患得患失,那不是自寻烦恼,日子要不要过了?”
汪孚林听着不由得笑了起来。小北就是这样的人,要是她真的毫不在乎地说不担心,那倒不像她了。见王氏面色数变,尤其看向他的目光中不乏愤恨,他暗叹没来由为了汪道昆和戚继光那小秘密,又得罪了一位一品夫人,却没想到小北虚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夫人,已经很晚了,我送你两步吧。”
王氏知道这是逐客令,当下冷笑一声扭头就走。小北连忙对汪孚林打了个眼色,匆匆追出去之后,见门外碧竹正抱着双臂来来回回踱步,显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到外头守着了,她就冲着那丫头打了个进屋去的手势。等到送王氏走了没两步,她才突然说出了一句话。
“其实,我爹也是怕我娘怕得要死的人,当然,也从来没纳过妾,这次他到京城去当户部员外郎,连个女仆都没带。”
王氏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却没说话。
“在家里,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爹从来都只有头的份。可在外人面前,娘从来不对爹说一句重话,事事以他为主,有些事情知道了也就当不知道。所以遇到别人说娘悍妒,说爹惧内,爹反而会和他们力争。我知道我爹娘的情形,和戚大帅以及夫人不同,可我只想说一句,戚大帅如果真的藏私房钱到那么远地方,也许不是生怕你知道,而是不想你知道,这样夫妻之间就不至于更生分。我是外人,说这话不过隔靴搔痒,夫人听不进就不听吧。”
等到小北转身离去,王氏站在那里,突然没了继续去寻戚良晦气的心情了。她早就通过戚继光身边的人探知了丈夫藏私房钱的事,也知道那钱不过区区两千两,和她如今身边积存的家底不可同日而语,可就是心底气不过。可今天被这对小夫妻连消带打,又看到他们那显然夫妻和睦的样子,她不由得想起了那少年夫妻的日子,心底既有锥心的痛楚,也有难以消解的恨意。可在这漫漫寒夜,她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茫然。
也许她这次到蓟州来,本就来错了!
</d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