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汪孚林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张丰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似笑非笑地递了过去“虽说上次干爹已经转托过你一次,可也没什么谢礼。这三天里连续四个人上谏止夺情,元辅和冯公公那里,全都气得七窍生烟,皇上也动了真火,说不定真的动用廷杖也保不齐。可除却这四个胆大包天的之外,其实就在第一天,还有一封奏疏送进了通政司,却被人扣了下来,喏,就是这个。”
汪孚林一下子怔住了。他面色复杂地接过张丰递来的那封奏疏,打开一看,他就深深叹了一口气。
果然,沈懋学到底还是正儿八经上了,却被人神通广大地截了下来,而不管这是怎么落到张宏手中的,这份人情总归是欠下了。要知道,他可以用亲情血缘利害这三,劝住已经不是理想主义者的汪道昆,却没办法劝住沈懋学这样的人。
他只扫了一眼,没有细看,当即收在了袖中,随即郑重其事地说道“还请张公公禀容斋公,这件事我答应了。我日后打算写几卷关于西洋的,大体也就是演义小说,还希望张公公有机会能替我进呈御览。”
张丰在张宏面前揽下此事,就是因为知道汪孚林是个很理智也很有决断的人,此时事情办成,汪孚林甚至提出了非常合理的交换条件,他自是笑眯眯地欣然头“这话还不好说?只要张公公瞧过没问题,当然一定促成。日后汪侍御若有什么事,可以到天庆寺后头的慈恩大师佛塔,朝西的一面从地下数,第三块砖是空的。时候不早,我也得先走了。”
“等等!”汪孚林却一把伸手拦住了张丰,见对方满脸不解,他方才轻轻拍了拍肚子,“这面摊的吃客也就算了,你把这专管下面的胖老汉给我弄哪去了?总不成让我饿着肚子都察院吧?”
张丰登时有些尴尬,连忙打哈哈道“是我派人用高价请他去做素面的借口,把人弄到鹫峰寺后头的素斋馆去了,却把他这地儿占了下来,之前的吃客,全都被我让人挡驾了,却没想到汪侍御这么爱他这碗面。这样,我头就让那鹫峰寺的素斋馆把他”
“那就不必了,大不了我多走几步路,多花几文钱去那素斋馆就是了。”
汪孚林不过是担心这帮子不把平民百姓当人的家伙,直接将那厨艺很好的胖老汉给弄得人间蒸发了,听到人只是被重金聘去了鹫峰寺那家原本最难吃的素斋馆坐镇,倒也松了一口气。等到放了张丰离开,他叹了一口气,直接找去了鹫峰寺中的那家素斋馆,却只有三三两两寥寥几位客人,往日人多时忙得满头大汗的那位胖老汉,这会儿却正在发呆,看到他时方才露出了满脸喜色,但开口时却小心翼翼的。
“难为客官找到这来,可这儿的素面得五十文一碗。”
报出这个价格的时候,胖老汉简直都有些羞愧。要知道他往日求的是薄利多销,哪个常客会花五十文,也就是半钱银子来吃碗面,这不是疯了么?
因此,当看到汪孚林从锦囊里拿出一小锭银子,仿佛丝毫不在意一般递给了旁边满脸不耐烦的跑堂小二时,他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别看汪孚林穿的是青绸衫子,如今世风奢靡,连京师不少贩夫走卒都有一身充场面的绸衫,他压根没想过对方是有钱人的可能性。当他手忙脚乱下了面,随即又给汪孚林多加了一倍的浇头面筋送了上来时,他却没想到汪孚林对他一抬手,竟示意他坐下说话。犹豫老半天,他最终还是擦了擦手,有些局促地坐下了。
“鹫峰寺这素斋馆向来冷清,重金聘你来,要是没生意,你觉得你能呆多久?”
汪孚林一面唏哩呼噜吃面,一面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听到对面的胖老汉没吭声,他就抬起头来,却只见收钱的小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了过来。那机灵过头的小二竟是抢着说道“咱们鹫峰寺香客多,也就是今天客人少而已”
不等这家伙说完,汪孚林就放下筷子打断道“当我没来过你们鹫峰寺不成?那尊释迦牟尼立像确实是京师一绝,可这素斋难吃也是京师一绝,不说别的,五十文一碗,你当香客都是傻子不成?店主,直说吧,这素斋馆一个月给你多少工钱?”
“五贯足文”胖老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答了一句,却不想汪孚林直接伸手到锦囊中一掏,却是一张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一会儿跟我走,我也给你这么多工钱。另外,剩下的十两算是我送给鹫峰寺的香火钱。”
那小伙计本要反对,可看到那银票,立刻就闭上了嘴。而胖老汉则是差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眼看汪孚林将一碗素面吃得干干净净,勾了勾手指示意自己跟出去,他只犹豫了片刻,见那小伙计满脸讥诮瞅着自己,想到今天来时,这里从跑堂到洗碗洗菜的,全都看着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分明瞧不起他这从前在外头支小摊的,他最终还是跟上了汪孚林这个常常光顾,今天还特意追到这里的老食客。
直到出了素斋馆,而后又出了鹫峰寺,他方才听到了几句让自己目瞪口呆的话。
“我出钱聘你当厨子,到都察院广东道开小灶,只管下素面。哪天我离任,要是京官,我走哪你跟那。要是外官,我自会另外给你一个安置的地方!”
以张宏今天找到自己来看,无非是动用了某些探子,若万一嘴上一套做得又是另一套,他难得找到一个对胃口的厨子,事后把人给自己弄没了,岂不是造孽?再说,他才不怕有人再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理由弹劾自己一!
s昨天我生日,和闺蜜一块庆生去了,玩了一天,所以很不好意思,今天还是一更,明天周一两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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