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离捂着自己的脸颊呆了许久才使劲儿点头。
“逆子,逆子,莫非你想气死老夫!”王贲气的五官扭曲,举起蒲扇大的巴掌看着儿子,最后又悻悻的放下胳膊一屁股在大椅上坐下来。
“爹,到底陛下裁军是不是真的?”王离躲闪着王贲的愤怒眼神低声问。
“哼,是真的如何?不是真的又如何?”王贲重重的喘息了几次之后脸色慢慢平息下来,看着儿子脸上的一个红红的巴掌印,略有些不忍,叹了一口气摇头,“裁军之事眼下并无任何确切消息,但根据朝堂的变化来看,此事定然十有八九!”
“那……那我怎么办?”王离急切的问。
“你什么都不能办,只能赶紧回去静等陛下的谕令!”
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门口一道人影出现,一个身穿粗布麻衣,须发银白消瘦的老者走了进来。
“爹~”
“爷爷~”
王贲和王离赶紧都站好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
“逆子~”王翦从王离面前走过的时候,眼睛一瞪吐出两个字。
王离吓得一缩脖子,看着王翦在中央的大椅上坐下,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爷爷,若是大军裁撤,我……我岂不是变成了名不副实的将领,那我还守着西北几个空空的军营干什么?还不如呆在咸阳享福?”
“西北军营怎么会空?只是人少了而已,裁军乃是清河侯主导,此事容不得你置喙,你急匆匆偷偷跑回来难道还想造反不成?”
王翦虽然身形消瘦带有一丝病容,但气势却非常强大,坐下之后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清河侯?不是大庶长蒋步上的奏书么?”王离呆了一下满脸疑惑的说。
“蒋步,不过一介籍籍无名之莽夫,何来如此聪慧的头脑和勇气!天下间敢如此招摇者,唯有清河侯一人耳!”王翦摇头。
“那……岂不是说阴山侯与狄道侯也都投靠了清河侯?”王离微微一个哆嗦。
“呵呵,眼下整个朝堂想投靠清河侯的王侯公卿不知几许,老夫要不是因为身份问题也想投靠他,仙家弟子,谁不想投靠,皇帝如此器重他,满朝文武又都不是瞎子!”王翦脸皮抽抽了几下,双眼中露出一抹无法描摹的古怪神情。
王离张大嘴巴呆了半天才低着头小声说:“我刚刚立功授爵,还准备大展身手一番,但陛下若是把西北大军裁撤掉,我以后怎么去立功?”
“立功,你还要立什么功?再立功你就只能当皇帝了!”王翦冷哼一声。
“啊!?”王贲王离父子两个几乎同时脸色大变。
“啊个屁!”王翦狠狠的瞪了王贲一眼,然后吐了一口气说,“我们王氏一族如今三代皆是彻候,这份殊荣亘古未有,自从灭楚之后老夫便告老退隐不问军政,贲儿也在灭燕齐两国之后卸甲归田,我们王氏父子功劳太大,满朝文武皆都有猜忌之心,因此只能退隐保命,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当初范蠡辅佐越王勾践灭吴复国,然后急流勇退,但文种却贪恋权势不愿意离开,结果被勾践逼迫引剑自尽,临死才明白范蠡的话,可惜悔之晚矣!陛下虽然雄才大略,也非是越王勾践这种薄心之人,但皇帝随着年岁增大,心思越发难测,谁也保证不了将来的变故,如今西北匈胡皆灭,百十年内再无战事,裁军才是最好的策略,不然空养数十万光吃饭不打仗的兵卒何用?”
“爷爷,这算不算是鸟尽弓藏?”王离小心翼翼的问。
“愚蠢,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用打仗了还要那么多将卒何用?”王翦瞪了自己的孙子一眼。
“爷爷,那……那我该怎么办?”
“你赶紧回军营去,陛下既然有裁军意图,必然会再次召集王侯公卿上朝议政商讨后续之策,毕竟三十万大军裁撤下来如何安排也是一件大事,如果安排不好必然生乱,此事你莫要胡乱插手,对了,蒙恬可有什么举动?对裁军之事有何看法?”王翦问。
“大将军似有退隐之心,对于裁军之事与爷爷看法并无二致!”王离赶紧回答。
王翦捋着尺余长银白的胡须默默点头,“蒙恬驻守西北,统领三十万大军的主要目的就是对抗匈胡,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他非是愚蠢之辈,自然也明白该怎么做,偃武修文,归马南山,示天下太平也,蒙恬若退,西北大军必然归于你手,此应是陛下早已筹划之事,往后……往后……唉!”
王翦脸色纠结而疑惑,平日胸有千般谋略,但在这件事上似乎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父亲因何叹气?”王贲很不明白。
“本来此事很简单,但眼下多了一个清河侯夹在其中,老夫怎么都看不透,裁军似乎又并非老夫想象的如此这般简单!”王翦微微摇头。
“爷爷,要不要偷偷去问问清河侯,我们怎么说和他也算是姻亲……”王离犹豫了一下说。
而一提到王青袖,王翦身体微微一哆嗦,猛然咳嗽了几声站起来,脸色也带着一丝伤感说:“我们平日不要和清河侯走的太近,以免引起猜疑和误会,离儿赶紧回军营去吧,裁军之事这几日或许就会明朗……”
就在王翦说话之时,一个侍卫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站在房间外面禀报:“报,侯爷,有谒者前来传旨!”
“贲儿去接旨,如若问起老夫病情,就言说依旧病重无法起榻!”
“是,父亲!”
王贲转身离去,不过半刻时间就手持一卷帛书回转,进门就脸色古怪的说:“爹,果然如您所料,陛下请我明天去参加早朝,听传旨的谒者透露,估计就是西北裁军之事!”
王翦站起来看着王离说:“离儿赶紧回军营,明日朝议之后必然就会有谕令通传西北军营,若是你不在军营之中必然多生事端!”
“还不快滚~”王贲低喝一声扬起巴掌。
“是是,爷爷保重,父亲保重,我这就回军营去!”
王离抱头逃出房间,很快几匹快马冲出侯府往西北方向而去。
“小侯爷不是刚回来么,怎么还没一顿饭功夫就又走了?”美原镇口的牌坊下面,几个侍卫目送几匹快马绝尘而去。
“就你特么多话!”侍卫头领狠狠一脚将说话之人踹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