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清幽若此,实乃一方洞天福地,久居于此必然忘却人间凡尘俗事,良对赤松子前辈敬仰久矣,可惜前来却不曾得见,实乃遗憾……”张良转头四顾之后幽然叹息。
“你才来一次就是失望了,本侯已经来三次了,连赤松子前辈的影子都没看到,岂不是更加失望,人生不如意事之**,张兄何必感叹,看样子你今日是特地在此等我,你如何知晓我会来此处?”陈旭用袖子拂开石桌上的松针笑着说。
“良这点儿小心思看来瞒不过侯爷!”张良收回眼神恭恭敬敬的行礼,“当初侯爷第二次去下邳,良就揣摩到了侯爷的身份,但也不敢贸然追寻相问,只能看侯爷离去,如今转眼又是五年过去,良每日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终究是按捺不住前去咸阳一探,但在咸阳呆了月余却也不敢去侯府拜访,生怕被人认出给侯爷带来麻烦,因此在打听到侯爷回乡省亲,于是提前在鲁阳等候,侯爷与侯妃恩爱天下皆知,路过鲁山必然要来赤松子前辈洞府拜访……”
“咦,你这守株待兔的能力不错啊,当初你也是这般等在博浪沙差点儿锥杀了始皇帝!”陈旭惊奇的点头。
张良:……
看着张良扭曲惊恐的脸色,陈旭忍不住哈哈大笑之后摆手说:“勿要紧张,看把你吓的,本侯不过说笑而已,距离你伏击始皇帝已经过去快八年,时移世易,你这这满脸胡子的英俊模样早已没有人再认得出来,不然你还能任你在咸阳自由来去,说吧,等我何事?”
“其实也并非有事,只是良心中有诸多疑惑还未解开,因此希望能够见侯爷一面得一些解释,不然良此生都寝睡难安!”张良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拱手说。
“你是说在博浪沙伏击始皇帝之事?”
“并非是这件事,而是侯爷当初明明知道是良伏击始皇帝车驾,您为何没有告发我,也没有将我抓去见官,还有当初您和那黄石公同去下邳,言说都是为我而去,良不过一灭国落拓之辈,虽有乱世复国之心,但自忖并无其他过人之处,就算是伏击始皇帝也只不过得高人指点而已,何故侯爷会如此做?”
张良把这个隐藏在他心中七八年的疑问问出来之后,此时竟然感觉轻松了一大截,同时又满脸期待的看着陈旭,希望陈旭能够给他一个完美的答案。
“你身上命缠天机,有些事我不能透露,所以你问了我也不会讲,而黄石公乃是世外高人,精通易理寻定之法,推算出你的身份也并不困难,天下万事并非非黑即白,你之所为,不过是六国王孙贵族之缩影,天下同此心者多矣,因此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无论本侯告不告官,这种情形依旧不可避免,本侯所谋,乃是大秦天下之强盛,万千百姓之富足,与你何干,当初我离开下邳之时说过一句话,不知张兄还记得否?”陈旭手里盘玩着两颗松果淡然相问。
张良点头,“自然记得,当初侯爷临去之时说:天地如棋,你我皆是棋子,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皆如流水落花,是非成败转头空,不废江河万古流,何必被往日的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记得就好,但不知这些年过去,张兄有何感悟,可曾还有复韩之心,可否还有刺杀始皇帝之意?”陈旭再问。
张良幽然叹息摇头:“良早已无此心意……”
“那便是了,天下大势若百川归海,浩浩荡荡无可阻挡,华夏诸侯同根同源却彼此争斗,兄弟阋墙自相残杀,此乃华夏之殇也,始皇帝雄才大略胸怀天下,扫六国而归一统,此乃天意,凡人岂能抗衡,齐楚燕韩赵魏诸多君王皆都不知天时,试图螳臂当车以抗天威,自然只能土崩瓦解,而六国王孙贵族试图复国之举,比之六国之君王当初更加可笑可叹,请问张兄这些年过的是否还安稳,生活是否还富足,所见所闻是否让你有些许感慨!”
张良揪着胡须久久不曾言语。
陈旭说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早已通透明了,这些年他待在下邳,娶妻生子结交了诸多当地名士,甚至他自己在当地也名声鹊起得许多人的追捧。
有妻儿相伴生活平安富足,往来皆都是名士高人,饮酒高坐赏诗词歌赋,说的是古今往来,谈的是天下大事,讲的是朝廷动向,观的是人间百态。
如若说这般生活还不满意,这般安稳还无感慨,张良绝对连自己都不相信。
“天下民众,向往的是和平安宁和安康富足,而不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苦难日子,你等六国王孙贵族可曾关注过那些供养你们的劳苦大众,本侯不告发你,也没抓你去见官的原因并非本侯不能做,而是我想让你们这些试图复国者亲眼看到势若奔雷的天下大势已经无可更改,即便是你当初真的刺杀始皇帝成功,六国尽皆复国,但见识了始皇帝一统华夏的功勋威仪之后,又有哪位君王愿意继续屈居旧地当一个诸侯,何况六国王孙又有哪位担得起皇帝之称呼,是魏公子咎,还是韩公子成,亦或是赵公子歇,更或者是当初起兵造反的项氏,又或者是不堪欺凌的赵地李氏,还有你三代相韩的张氏……”
“六国复国,不过是一场鲜血盛宴罢了,七国再次混战不休,民生涂炭尸骨盈野,除开你等王孙贵族依旧夜宴笙歌之外,复国对各国百姓可有丝毫好处?”
“如今之大秦国泰民安正是一片繁华盛世之态,你六国王孙贵族根基已断,即便是你等振臂高呼,却不知又有几人愿意跟着你们去造反?”
“所以,本侯劝你还是回下邳继续隐姓埋名做一个享受安宁富足之贤达,勿要再有任何复国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