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里的罂粟花】()2019年9月13日“啪——”
就像我所预料到的那样,父亲在等着我把房门关上之后,放下手里的那块蛋糕和那罐咖啡,朝着我的脸颊就删了一巴掌。
我觉得我活该承受这一巴掌。
我跟夏雪平的事情,被父亲知道了,他如果真的能仅限于追究我的责任、骂我如何大逆不道、如何yín 心炽盛、如何无耻乱纲,而不去苛责夏雪平的话,那么我认打。
但也不知道是他瞄错了,还是他故意的,这一“巴掌”
完全是用四根手指打过来的,因此打得虽然响,却并不疼。
“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父亲愤怒地看着我,用着经历了三个多月的风霜折磨和生死之苦后低沉而沙哑嗓音对我小声质问道。
我很想说一句“知道”,但在这一刻看着父亲越来越深的眼窝、还有脸上越来越明显的皱纹,我在这一秒,心里又突然没了底气。
父亲插着腰,眼睛瞪圆了看着我,咬牙切齿地转身怒哼了一口气,然后又平静地转过头,凝视着我半天,然后对我招了招手,自己也先坐到了我的电脑桌上:“坐下吧。”
说完,自己抠开了咖啡易拉罐,也打开了蛋糕的塑料盒盖,拿起了叉子舀了一勺放进了嘴里。
我从桌上也拿过咖啡,打开了之后,喝着这冰冷、苦涩中又带着浓郁的奶油甜腻的液体。
我记得我从小就见父亲经常在寒冬腊月的时候仍然喜欢吃一口凉的喝一口冷的,冻秋梨雪糕冰棍自然不在话下,吃剩的东西放在冰箱里之后也不等捂热了就吃,那时候夏雪平和小时候的美茵还经常因此合起伙来围着他批斗他。
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嗜冷,但在这一刻,这冷咖啡灌进肚子里,确实让我头脑清醒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
“说说吧,你跟雪平……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在打了我一巴掌之后,父亲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多少的愠怒,这在我看来多少还是有些不大对劲的,尽管他和夏雪平已经离婚多年;当然父亲向来也都是这个脾气,无论有多大情绪,他都习惯把事情藏在自己心里,正因为如此,我想他才能像现在这样跟我心平气和。
“您是指什么?”
我对父亲问道。
“指什么?”
父亲听了却有些迷惑,接着问道,“我当然是指你对你妈妈做的事情!——以我对雪平的了解,她是不可能主动去对你做些关于这方面的什么事情的,对吧?”
我深呼吸了一来回,对父亲说道:“您说对了。是我犯了禽兽不如的性子。
真正从……呼……我和夏雪平开始这样的关系,从严格意义上算,就是从11月份开始的;但之前有一次,夏雪平被那个一直对咱们家很好的叫刘彬的人渣叫去吃饭,结果酒席上她被人下了春药,她自己没察觉,也多亏张霁隆跟他女朋友吃饭,正好在附近,打电话让我把夏雪平救下来了,但那一晚上我也被人下药了——事情很复杂——总之我俩都没忍住……”
“她被人下药?这种失误不像她能犯出来的……”
父亲接着吃了一口蛋糕,对我说道。
“对,到现在我也觉得这事情不对劲,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夏雪平马失前蹄了一次呗,赶巧被我碰上了……”
我说道。
“我再问你,儿子,”
父亲抬起头,脸色阴沉而郑重地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爸,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请您直说。”
我硬着头皮看着父亲。
“什么意思?唉……我早就知道,你在警专和警院上学的时候,没少,拈花惹草:一下子谈了两个女朋友,结果还去外面跟别的小女生去宾馆开房这事情,是你做的吧?那两个姑娘,一个叫伊倩宁,一个叫贾雨蓉,两个姑娘都跟你有过肌肤之亲,也都因为你打了好几架,人家俩姑娘的父母都去我编辑部找过我好几次你知道么?这些年你们警校的德育处领导也找过我很多次,你知道么?”
我在震惊的同时,哑口无言。
“当时我就在想,反正你也是个男孩子,青春期荷尔蒙分泌旺盛也是正常的,只要不去强行欺负人家女生,女生自己愿意,也就罢了。不过你都有了那么多的可以派遣寂寞的对象,你为什么还要对你自己的妈妈做这样的事情?你是觉得很刺激么!你好大的胆子啊!”
“爸,你说错了……”
我抿了一下唾沫,看着父亲的眼睛说道,“我对夏雪平是真心的。”
“什么?”
父亲再次懵住了。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时间,我激动得有些颤抖、紧张得有些口吃,“自打我从进了重桉一组,重新回到夏雪平身边之后……您也知道,她在当年杀了艾立威他哥结果让我和美茵在学校里跟着吃瓜落之后、以及她跟您离婚之后,我是有多恨她;但在九月份我重新见到她以后,我不禁不恨她了,我还莫名其妙地爱上她了——其实在警校这差不多六年多的日子里,我身边女孩是不少,但是我对她们从未有过对夏雪平的这种感觉,同时我也很清楚我自己现在对她的感觉,跟小时候我把她单纯当做妈妈的感觉不一样……我知道您作为我父亲、又作为她的前夫,我跟您这么说我真是有点丧尽天良了,但是我没办法,如果我把我这一切隐藏起来,我一秒都做不到,我很痛苦……对她我已经疯狂了,而现在她对我其实也是——只是,我猜的啊,一个是因为面子、一个是因为对您曾经的婚姻和感情吧,她一直没想让我说破,其实我昨天晚上,有那么一两次很想跟您把这个事情挑明的。”
父亲嚼着嘴里的蛋糕,然后把塑料蛋糕盒放回到了桌子上,喝了一大口咖啡,然后目光深邃地看着我,眼神里只有两个字:担忧。
“是,我昨天晚上就看出来了,你跟雪平就像是谈了恋爱一样。你煳涂啊,你煳涂啊!秋岩!……只是我真没想到,雪平也居然跟着你一起犯煳涂!”
父亲咂了咂嘴巴,长叹一息,又对我质疑道:“你和她是不是都一样,被这种病态感情的刺激给冲昏了脑子,都以为艾立威死了、‘桴鼓鸣’网站被政府关了,她就没事了?你知不知道,夏雪平到现在在外面,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就等着她出洋相或者把自己的脚脖子暴露出来呢?想要他死的人有的是!你知道吗!你知不知道你们俩这样,就是在把你自己拿出来,成就着她身上最大的致命弱点?你们俩,可真煳涂啊!”
我一听这话,虽然父亲并不像我预料的那种痛打我一顿,或者跟我强调一大堆像是里头周润发那种“君臣父子、忠孝礼义”,但是说到底他还是想要把我和夏雪平拆散,于是我咬了咬牙,坐直了身子,对父亲说道:“聪明与煳涂,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在感情面前谁又是聪明的?父亲不也是,知道陈阿姨不干净、知道她才是利用自己的身子杀了沉福财全家那个真凶,却还是选择与她领了结婚证了么?”
我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不准备拿美茵来说事,这样的话我心里不舒服也会真的中伤了父亲的心和自尊,我转口继续说道,“我其实到现,夏雪平对我是怎么想的,有的时候在我心里我自己也打憷,可我只知道,仅凭我在警校积累的那点泡妞手段,我是没办法打动她跟我保持这样的关系的。而我自己也想好了:就我现在的能力,说保护她、罩着她,那是在说大话,但是拿着手枪站在她身边跟她出生入死我是能做到的;我不见得会比她冲得更快、更往前,说不定我还是会拖她的后腿,但是在默默站在她身后支持着她我是能做到的;即便真有那么一天,我俩被人围了,我不见得说一定会带着她杀出重围,但是起码站在她身前给她当做挡子弹的肉盾我是能做到的。”
父亲看着我,狠狠地舀了几大勺蛋糕,低着头默默地咽进嘴里,然后用手背抹了抹嘴唇,咬着牙沉默不语了一阵后,睁大了眼睛盯着我:“这些话,你能发誓么?”
“我当然发誓!”
我坚定地说道。
父亲茫然地看着我,又低下了头。
把嘴里含着的东西都囫囵吞下之后,又对我开了口:“那我还有个条件。”
——我猜该不会,父亲是想要对我发难吧?“什么条件?”
“短时间内,”
父亲顿了顿说道,“你还得这样去照顾一下美茵。”
“啊?”——怎么突然把话题转到美茵身上?——夏雪平这件事,难道就算揭过去了?“雪平在家住,她现在去国情部上班,说不定很快就会忙碌起来,雪平是事业型的女人,又是个女警察,本身她就在持家过日子这方面不是很擅长;美茵这马上临近期末,这个冬天开始,她们学校马上又要针对高考——也就是现在说的省联考——上小学期的寒假冲刺,学业肯定也会越来越重,能关心的事情也不多了;我整个十二月份都要去跑业务、做采访、发稿子,昨天跟你们说我可能圣诞节才回来,但是刚刚睡醒之后,我一看南方那边的时间表,又有个沪港的自媒体平台联系了我,于是我很有可能得等到过了元旦才能回来。所以儿子,咱们这个家,可能暂时就得拜托你照顾了。”
父亲语气严肃而凝重地说道。
什么意思?“爸,您这是要……”
我摸了摸自己的鼻翼,反过来对父亲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父亲擦了擦嘴,仰头喝尽了易拉罐里的几滴残余的咖啡底,放下罐子之后漱了漱口:“呃……咳,哪有什么瞒着你的?我不过是去出差一阵子么,我刚刚说的话,就是要交代给你这么些事情。你既然准备好了跟雪平一起承担一些这个社会必然会强压在你俩身上的责任,你就应该……”
“您别介!老爸,您只要心里一有事情就愿意跟我唱主旋律,我早摸清楚了,从小到大您一直就一直愿意跟我这样!”
我直接打断了父亲的话,毫无保留地追问道:“你绝对有事情瞒着我,而且是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你跟夏雪平一起瞒着我和美茵的,而第二件事,夏雪平应该都不知道,我没说错吧?”
“秋岩,老爸真的没事……你是不信任老爸么?”
父亲愁容满面地看着我,含着满腹苦水对我问道。
“不是我不信任您,我是怕您再去做像上次被刘虹莺利用的事情。”
我把身子向前探去,躬下腰看着父亲:“您说您刚刚的话是为了让我承担起这个家,那您让美茵那么急着跟狄家相亲是什么意思?狄家那爷俩看着虽然是富贵,但谁看着都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人;您刚刚也说美茵马上要面临考学,您就不怕让狄瑞珅这么一妨碍,会影响到美茵的学业?还有那个隋琼岚怎么回事?她至少,真的是我和美茵的表姑妈么?还是说,她对于我或者美茵,甚至是对于您有什么别的、特殊的身份?”
父亲微微抬起头看着我,用左手抓着我的右手,又用右手在我的手背上沉重地拍了拍:“秋岩,儿子啊,老爸没有白白把你养大,你确实还是很聪明的!你能对家里的事情这么上心,爸爸已经很欣慰了——只是有些事情,我和雪平早就约定过,不到时候真的不能说;而且你所说的第二件事情,也一样:爸爸确实有些事情,暂时跟你们谁都不能说。儿子,你答应老爸,看在你我二十一年的父子情深,关于这件事,你也暂时别问,也千万别让雪平跟美茵把这件‘虚无的事情’放在心上。有些事情你也用不着担心:至少目前为止有我在,狄家是不会贸然打扰美茵的,毕竟这个事情,美茵自己没同意、而且我也没答应;隋琼岚也更不会了,她有她的自尊,而且你也看到她什么样了,我估摸着这阵子,她最多最多,也就是会经常到咱们家里,对美茵多溺爱一些,而在跟狄家相亲这件事上,我想她也应该不会揠苗助长。等到了时候,我和雪平,会把我俩当初约定保守的这些秘密,都讲给你和美茵听的。爸爸相信你、不干涉你跟妈妈的私生活,那么你也要相信爸爸,可以么?”
父亲的这些话让我脚心直冒汗,双手直发凉,而且在心里还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爸,您这次出远门……您真的是要去做什么自媒体合作和新闻采访么?”
“呵呵,傻儿子,就你爸爸我这笨手笨脚的,还能去做什么呢?”
父亲看着我,突然轻松地笑了笑。
“您别谦虚了——您可不是笨手笨脚的:您可是在我那个身为在野党蓝衣社大特务的爷爷何天宝身边长大的,虽然在您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但我想在您小时候他肯定没少用当年蓝党训练间谍的方式折磨您、体罚您;您的枪法跟夏雪平的差不多准,您还做过五次战地记者——您的能力别人不知道,咱们自己家人关起门来还不会知道么?”
看着低下头,满眼沧桑陷入深思的父亲,我对他说道:“那我也跟您提个条件吧:答应我,您别再做那种把自己置于危难而不顾的事情了,尽管夏雪平跟您离婚了,尽管我这个身为儿子的大逆不道、和夏雪平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尽管……”
我咬了咬牙——甚至有点想往自己的舌头和口腔壁上咬一口——然后对父亲继续说道,“尽管您跟美茵之间也一定发生过一些,您不想让我和夏雪平知道的、改变了你们正常fù_nǚ 关系的事情,但是咱们四口人,总归还是一家人。为了这个家,您千万别再只身犯险了,可以吗?”
父亲低着头闭上了眼睛,由鼻孔长长呼出两注惆怅的气息,接着又抬起头,抓住了我的右臂,对我笑着说道:“瞎说什么呢?老爸我不会再那么做的。老爸都想好了:今年咱们家人还要一起在家吃饺子、做年夜饭呢!而且我早想过了,美茵不是跟琦琦关系不错嘛,他们家算上杨小姐,也总共是四口人,除了杨小姐以外,张总裁和韩橙他们在f市也都没什么别的亲戚了;咱们家虽然是地方不大,倒也能在一起热热闹闹过个年,对吧!”
一提起过年来,我的心里也一下子变得有些暖烘烘的——是啊,至少我有十年没和夏雪平一起过年了,而夏雪平在这十年里,可能哪年的元旦和春节,都只是自己一个人过的,顶多再加上丘康健和苏媚珍,还有徐远,可能还会有沉量才和艾立威。
而在这个时候,父亲手机的闹铃响起。
伴着那熟悉且悦耳的,父亲拿起了手机,摁掉闹铃,又一丝不苟地把我桌上的所有垃圾全部攥在手里,轻松地说道:“该下楼了。我收拾一下准备出发,有朋友的车子接我到机场。等下你直接热热冰箱里的东西吃吧,有昨天从饭店带回来的点心,还有之前我在家里备下的一些蛋糕、果蔬,还有搭配好的炒菜原料,随便炒一下就可以吃的;还有冷冻的一些炸鸡翅、鸡腿、薯条、披萨,用咱们家的烤箱和空气炸锅就可以——空气炸锅还是月芳买的,说明书应该在地下室那个红色纸箱子的里面吧,她的东西都在那里,你去找一下吧。供暖费我已经交齐了今年冬天的,水电费我交到了明年六月份的,暂时不用担心。有什么问题,我跟物业公司那个叫游俊迪的小伙子打过招呼了,你可以直接找他。”
“嗯,我知道了。”
“嗯,照顾好这个家。”
父亲信任地对我微笑着说道。
从我的房门里走出,隔着门还能听见美茵模煳的呓语;而下了楼,在父亲去拎起厨房里那两袋子生活垃圾的时候,夏雪平的房间里也发出着床垫弹簧响动和随后的拖鞋趿拉声音,接着里面那间洗手间门又被轻轻关上。
父亲看了一眼房间周围,把垃圾袋放在门口,然后穿好了衣服鞋子、打好围巾,拖着行李箱背着电脑包,推开了门。
我以为这次送别会把场面搞得比较刻意煽情,或者如同鲁迅、朱自清笔下那种父子之间会在不经意间说出一些初听平常不过、细品深沉得感人的临别赠言;但是却并没有,父亲只是像往常早上前往时事传媒大厦上班一样,走到垃圾箱丢掉手上的垃圾袋,然后回过头朝我挥了挥手让我关门进屋,接着自己摆出一副相当客套的笑容跟自己那个朋友打了打招呼,然后坐到了车后座去。
于是,父亲就这样乘车离开了家里一阵。
地上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所以刚刚父亲搭上的那辆红色小轿车,竟然连车轮印都无法留下。
一辆车离去,注定会有另一辆车子驶来——而且,还是一辆带着拖挂铁甲架的白色皮卡。
皮卡停在了家门口后,穿着加厚帆布工作夹克的两个工作人员对我打着招呼:“哟,这个点儿您就起来了!这大清早零下二十七度,您这短衣短袖的,嫌热啊?”
“跟客户打哈哈,有没有正形?……早安,请问您是何秋岩先生,还是何劲峰先生?”
“我是何秋岩。您二位是……来送车的?”
我往他们俩身后皮卡的拖挂钢架上一看,那上面是一辆日产sv,而且更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上面的居然是一款到现在在国内也很难买到的美版顶配armada。
“没错啊您内!咱哥俩都是遵从着隋琼岚女士的‘圣旨’过来的!而且,人姐姐还有句话让我们哥俩问您:大哥,您要是不着急,介日本车咱还是给您打道儿送回去,您先誊个一时半刻的;过两天有一批法国原装的高配雪铁龙运过来,开着方便、价格也体面……”
“甭麻烦了,大哥,”
一想到隋琼岚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美茵去跟狄瑞珅那个家伙在一起谈恋爱,我便是打心眼里的不舒服——同时我在这一刻也明白,为什么昨天父亲无论是让隋琼岚点宵夜、给餐食打包,还是听隋琼岚说要给我买一辆车的时候,揩油揩得居然如此理直气壮;其实也算不得理直气壮,这里头还有一种速战速决、不想跟她多接触的心态——于是我对这两个工作人员说道:“用不着了,就这辆车。您二位,是日产还是雪铁龙对我经销商?”
“都不是,何先生,我们是海港委员会公共商务董事局驻f市办事处的。”
对方恭敬地说道,接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这是车辆转让证明……这是保险受益证明——特此说明的是,这台车的保险,受益人是你,但是所有收付款项直接由‘霍格斯私募基金会’承担。”
“我擦……what?……不好意思,您刚刚说谁承担?”
我刚要在那一大堆文件上签字,立刻停下了笔。
“‘霍格斯私募基金会’啊!美国的那家中型……”
那是一家在两党和解之后、进入我国的一家具有美国背景的中型私募基金公司,它在美国的华盛顿特区和纽约华尔街也算得上是久负盛名,但是规模一直都不大,而且尽管广为人知但是即便是搞金融商业投资的相关人士,却谁也说不上这个公司到底参与过什么样的商业项目或者投资桉,以至于很多人把它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它是属于洛克菲勒家族的地位卑微、但重要性很高的“下忍”
式金融集团;有人说它是洗白了之后向全世界帮着古典主义者和走私家族变相扩张的意大利黑手党;还有人说它是神秘组织“骷髅骨”
或者“郇山隐修会”
的分舵;更有甚者直接指控,它就是批了一件羊皮的cia;它在f市设立分公司就已经将近二十年,但是,至少就我知道的,这家所谓的私募基金会在市局经侦处于档桉股留存的档桉,也只有区区不到五页报告,这比之前段亦澄所搞得那个什么私募基金要更邪门。
“用不着你给我介绍,这位相声界前辈,我知道这个名字。”
我有些困惑地看着两个人,“隋琼岚让您二位来的?这车谁买的?”
“这车是我们公董局买的,转到褀华洋服公司名下的。”
“那么也就算得上是隋琼岚的,可是你们又说是霍格斯私募基金帮我交的保险?霍格斯私募基金跟隋琼岚有什么关系?”
“您不知道么?隋总现在的男朋友就是霍格斯基金的大中华区的高级理事、苍源集团的狄昊苍先生啊!”
“就你嘴快!”
那个比较严肃礼貌的司机,勐拍了那个满口相声的津港人。
“别埋怨他,”
我对对方说道,“还得谢谢您。我这个人就这样,不把事情搞清楚,我心里不踏实。”
“不是,何先生……这都是平时咱们这帮人的谣传,您别放在心上——尤其别跟隋总那儿说!要不然我们海港公董局的兰局长知道了……这事儿……”
“放心吧,二位,我就是随便问一听一个过的事情。”
说完,我在所有文件上都签下了字,也成功地拿到了车钥匙。
——呵呵,原来我这么个姑妈,跟这位狄先生还居然有这么一层关系。
让身为自己侄女的美茵去和狄昊苍的儿子相亲,这种“亲上加亲”
的情感模式,除了复杂又有些刺激的情欲元素之外,却只会让我想起二十四史和四大名着里那些联姻故事——只可能有这种解释了,否则客观地说,不管我昨天在包厢里饭桌上观察到什么,狄瑞珅也算是一表人才,家庭背景又是那么着名的霍格斯基金会,凭他自己的资本可能找不到一个女朋友甚至是未婚妻么?鬼才会信。
只不过那么多的政治家千金、f市八大商业门阀的大小姐们不去找,那他干嘛也会同意去跟自己准后妈的一个多年未见的侄女相亲呢?而隋琼岚又为什么会如此意气用事?她和狄昊苍各自心里,都在打什么算盘?看来美茵相亲这件事情,还真是有点意思。
不过就像父亲说的,无论是狄昊苍还是隋琼岚,他们俩只要没什么动作,我也没必要庸人自扰之,我转身看到的这扇门里面,还有我们自己的事情需要做。
我一推门,夏雪平已经穿好了自己的一身加绒西装站在了餐桌旁的冰箱门前,从里面拿出了牛奶,我关上了门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甩了甩手上的车钥匙。
“车子送来了?”
夏雪平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喝了一小口又放下。
我连忙捧起那支玻璃杯,转身走近厨房,把里面的牛奶倒进了一只小号马克杯里,同时又拿出了两只空杯,一杯里面先挤了一些巧克力酱之后,倒了一些牛奶进去,而另一杯里,则撒了半把毛尖,又从直饮水管中接了一杯过滤水,然后我把三只杯子一起放进了微波炉里:“送来了,比你的车好。”
“哈哈,刚才我就在窗边看着来着——有了你人生中第一台车,怎么看你反而有点不高兴?”
我从厨房的冰箱冷冻室里找出了一盒夏威夷培根碎披萨,又立刻给烤箱预热着,将披萨放到刷了色拉油的烤盘上面切开,边切边说道:“能高兴么……开着这么一辆车,是不是有点招摇了?要不然你开它,我开你的那辆rogue?”
“我才不呢,我都跟我的那辆车磨合习惯了。”
夏雪平看着我笑了笑,接着又对我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跟劲峰谈过了?关于我们俩的事情?”
“嗯……昨晚咱们俩……都太累了,全都躺下就睡着了。我惊醒之后寻思着赶紧回屋,那曾想跟老爸撞了个正着。”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么?”
夏雪平听到后,走到了厨房门口,微皱着眉头看着我。
“倒是没有什么……指责我倒是肯定有的,可我却觉得他至少没有我预估的那么生气。然后又嘱咐了一堆让我照顾好这个家之类的话吧。还说他大概得等到过了元旦之后才能回来,昨天凌晨临时变动的。”
我对夏雪平说道,等烤箱预热好后,我又把披萨饼放进了我烤箱里。
夏雪平左手背到背后握着右臂,低着头叹了口气。
“说明白了也好,你我就都不用在这个家里继续伪装些什么了。”
“嗬,你胆子倒也是真大。”
“我其实挺害怕的,但是我就是不想受委屈,更不想让你受委屈。”
我摁开了微波炉的门,从里面拿出夏雪平刚刚那杯牛奶,递到了她的手里:“能喝热的牛奶,干嘛要咬着牙喝凉的?有的时候就是拿出来热一下的事情,要不然喝坏了肚子,还不是自己委屈?”
接着,我又把美茵那杯加了巧克力酱的牛奶放到了餐桌上。
夏雪平看着我,眯起眼睛微笑了片刻,又追问着:“那他还说什么了么?”
我回过头看着夏雪平,发觉此刻在她的脸上,也挂着刚刚跟我在我自己房间里时,衣柜门上挂着的穿衣镜里反射出来的我脸上的担忧出奇一致。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这次所谓的‘出差’是有问题的?”
“嗯。”
夏雪平双手抱胸点了点头,“我不是很了解自媒体的工作模式,但我总觉得他这次出门貌似哪里有点不对劲。”
“我也问了,但是老爸就是什么都不说。你还不了解他么?——看着挺憨厚、挺老实的一个人,每天给人的感觉还都是轻轻松松的,但实际上,满肚子装的都是事,只要他自己不愿意说,全世界各个情报部门的精英刑讯专家,再怎么逼供,他都不会开口的。”
“你们俩啊,一个心思活,只要能随了自己心愿,不管用什么办法、哪怕撒泼打滚都行;一个死心眼,认准了一件事,无论遭受什么恶劣情况、哪怕刀山火海都无所谓。”
夏雪平看着我,对我意味深长地说道。
“哈哈,本质上是一样的。”
我对夏雪平说道,看着烤箱上计时器的时间差不多了,便把昨天的木瓜雪蛤和榴莲酥都拿了出来,放在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
“可不一样:本质一样,但在表象可差着十万八千里,所以你跟劲峰的性格和为人处世的原则也不一样,得到的结果也自然不一样。”
夏雪平用了一句充满哲学意味的话对我反驳道。
“嘻嘻,所以我最后,还是跟我的夏雪平大人在大森林里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呀!”
我直接搂住了夏雪平的蛮腰,对着她的嘴巴亲吻了下去。
“行啦!别跟我在这‘嘻嘻哈哈’又‘亲亲吻吻’的啦!”
夏雪平回过头看了一眼餐桌旁边冰箱上的电子钟,“美茵那小家伙是不是该起床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乍一听以为夏雪平是在提醒和她应该在美茵面前多少避讳一下的我,心中既惊讶又有些哭笑不得:此刻居然已经是6点整,美茵在这个时间确实应该起床了,然而,在楼上她的房间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今天本来就是天冷路滑,路上不见得好走,若是这个时间还不赶快起来洗漱,那么她上学迟到那是一定的——他们那个新班主任关老师可不像曾经的孙筱怜那么放任自由,我和夏雪平在整个11月份旅行的时候,我还接到过他九通电话,每天都跟我反映美茵之前的缺课和补习情况,哪怕韩橙跟我和他早就沟通过在这11月份自己会全权负责美茵的日常学习生活。
从工作态度上来说,我很欣赏这样一丝不苟、小心谨慎的人;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男人,这人做起事来,也真是够婆婆妈妈的;而且最要命的是,我当时跟夏雪平的感情,还处于我刚刚把她身体拿下后进行攻略情感壁垒的阶段,但我却已经明显感觉到,我一下子就由美茵的哥哥的身份,转变成为美茵的第二个爸爸。
为了不让这个关老师继续给我打电话来跟我絮叨,我连在烤箱里的披萨都没有继续等,直接带着夏雪平跑上了楼,在自己的电脑桌抽屉里拿了美茵房门的备用钥匙,先敲了敲门,叫了叫她的名字,然后又打开了门锁。
开门的那一瞬间我还有些担心,这么半天她在里面不出声,别是出了什么意外;一打开门我总算把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美茵还躺在床上用被子半蒙着脑袋,脸朝墙侧着身子,还打着轻鼾,同样我也担心她别是昨天连哭带心急,尤其昨晚进家门之前她对我脱衣服袒胸露乳来的那一出,我还有些害怕她被风吹凉了身子结果生了病,于是我走到了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后背,又连忙把手按在她的额头上:“小懒妞,快起床吃早饭了;再不起床,上学要迟到了。”——也不发烧啊,“快点,太阳晒屁股了啊!”
见我把手放在她额头上之后,美茵眯着眼睛、斜着眼珠看着我,嘴上露出了那让人异常心动的微笑,接着直接翻过身子、用胳膊撑着坐了起来:“哥哥在担心我吗!你真好!”
然后她直接搂住了我的脖子,不由分说对准了我的嘴巴就亲了一口。
被子从美茵的身上脱离了下来,而她的身上虽然穿着睡衣,但是衣襟扣子,却是全部打开的,斗笋形状的椒乳直接晃荡在我的胸前;而她的下半身,根本什么都没穿,微微凸起的小馒头形状、不满浓密油亮阴毛的耻丘,幼嫩的鼠溪和苗条的大腿以及半只娇翘的肉臀尽情地展露在我面前,在她身上那股掺杂着浓郁奶香一般的汗水味瞬间完全占据了我的嗅觉神经。
……可是,此刻夏雪平就站在距离我身后不足二十厘米的地方;换句话说,美茵此时给我看到了什么,夏雪平便也可以看到什么。
“你干嘛啊?别这样……”
我连忙推开了美茵,但真心非我所愿,我竟一巴掌按在了美茵那只赛过奶油柔滑的乳袋上。
“哎呀!哥哥好色!大早上就摸人家胸……嘻嘻!”
美茵微微低下头,用上嘴唇压着下嘴唇对我斜眼微笑着,然后很做作地用双臂在胸前打了个斜十字,假装遮掩着自己的裸体。
“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干嘛不把衣服穿好这么睡?”
“这么睡很舒服的呀,衣服上的毛球多扎人?”
美茵嘟着嘴巴对我问道。
我尴尬地回过头看着夏雪平。
夏雪平立刻气恼得闭上了眼,眉头微皱、鼻息重重地喷洒出两股怒火,咬着牙转身欲走。
可美茵见状,却并没有继续留在床上兴高采烈、幸灾乐祸,她竟然直接裸着脚丫、光着屁股,一熘烟从床上跑到了夏雪平面前,笑得灿烂地搂住了夏雪平:“妈妈——早安!”
本来明显有些微嗔的夏雪平,被半裸的美茵这突如其来的早间热情必然是吓住了,她只好机械地搂着美茵的臂膀,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抹了抹美茵的后背和侧腰肌,大概是准备从美茵此时身上单薄的衣衫切入话题,刚欲开口,却没想到怀里的美茵轻踮了一下脚尖,也像刚刚在被窝里时把我搞了个面红耳热那样,对准了夏雪平的软唇吻了上去——而且,她还伸出了她那条调皮的舌头,撬开了夏雪平的湿润牙关……这种场景,我至刚刚一秒前仍见所未见,除了三个地方:av里、h文里,以及我的梦里。
而美茵却毫无顾忌地用手在夏雪平的后背上爱抚着,舌头在夏雪平口腔里蠕动的节奏就像是之前跟我在一起玩着假装成男女朋友的兄妹禁恋游戏时一模一样,不,甚至要比和我在一起的那些舌吻加一起都更加投入。
——难不成,从小跟我一直在一起、经历过对夏雪平抛弃自己的恨以后又与她在危难中重逢的美茵,现在的内心里对于夏雪平的感情也和我一样?我的天,我有点不敢往下想……“唔……”
夏雪平的脸上顿时通红无比,甚于我那次在局里洗手间门口把她按在墙上强吻那次还要更红。
“嘻嘻!怪不得哥哥这么喜欢妈妈,妈妈的嘴唇可真软!”
美茵说着松开了夏雪平,转过身爬上床后拿了自己的短裤和线衣。
而在她屁股下方一点的双腿间的位置上,竟然有些湿答答的。
“你……”
夏雪平的呼吸也有些不匀了,“赶快……把衣服……穿好吧。然后下楼吃饭……”
“我——知——道——啦——”
美茵嗲里嗲气地对夏雪平笑着说道,然后抱着一堆衣服和毛巾,直接钻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
“这孩子……”
夏雪平此刻的脸色已经像是被红酒浸染过一般,其实我的脸上又何尝不是热烈的滚烫。
“她故意的……”
我说不清此刻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但我却像受了气一般地跟夏雪平告状道:“先对我这样,再对你这样。她是故意的。”
“唉……走吧,下楼吃饭吧。”
夏雪平回过头看看我,又一脸羞涩又诧愕地低下了头。
妈妈被自己儿子舌吻这件事,她自己经历过且正在经历着,她之前想必也从王楚慧跟胡佳期的闲聊中听到了不少;但是妈妈被自己女儿舌吻这种事情,我估计对她来说,也是属于冲击人生观的事情。
转身下楼之后,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厨房已经热成了桑拿房。
我连忙打开了窗子,又慌忙地戴上了隔热手套,取出了在烤箱里捂了半天的披萨——还好披萨没被烤箱的余温焙煳,但确实已经焖得有些干焦。
回到家住的第一个早餐谈话,也如这干巴巴的披萨饼一样,闻起来香、看起来可口,吃起来却是满嘴硬渣:美茵洗漱好之后穿上了冬季校服,跟我和夏雪平坐在圆桌边正好行程一个诡异的三角形,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被她对我和夏雪平赞歌式的称颂所占据——一会儿是“哥哥手艺不错”、“哥哥今天看起来好帅”
、一会儿又是“妈妈真温柔”、“妈妈今天真漂亮”,言辞和语气以及表情都假得像一樽具有录音功能的充气娃娃,而且那些小学生运动会口号式的表扬,听多了难免不让我感觉到她是在反讽。
“行了,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巴?”
面对美茵希腊戏剧面具般的假笑和课本剧台词一样的称赞,我实在忍无可忍,于是我开了个“大招”
对她问道:“我上个月接到你们班主任关老师的电话了,你们是不是准备‘预申报’大学了?”
两党和解之后,全国也进行了一次教育改革,执政党专制时期的东西并没全部丢掉,过去的升学考试,也就是“高考”
制度并没有被完全废掉,但根据某些政客的提议,西方那种以平时学分申请大学的制度也被引入,高中学生可以利用自己的平时成绩对全国的大学进行投递申请,每个大学大概有一个自己的申请标准,这种申请被称之为“预申请”,只要预申请成功拿到录取,那么该生可以不参加接下来的省联考。
原先父亲对美茵的“预申请”
很重视,毕竟家里能成就一个大学生的希望已经全部被寄托在了美茵身上;然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家庭和情感变故,再加上经历了一次绑架,最近美茵的成绩跟她原先相比下滑得有些厉害。
“嗯。”
“‘嗯’是什么意思呢?”
我严肃地说道,“你原先的三个目标:y大、北方、还有东北金融学院,以你现在的学分绩点还够‘预申请’要求的么?”
“不够就不够呗。”
美茵吃着披萨饼上面的菠萝碎,喝了口牛奶,“不是还有省联考呢么,我好好考不就行了。”
“何美茵同学,你说得倒是真轻巧。省联考的事情那是儿戏,是你在这表个决心、说好好考,你就能考个好成绩的?”
面对美茵的轻浮,我着实有些不快——这丫头虽然以前对待我的态度甚是刁蛮,后来跟我相处的时候要么是粘人、要么是因我太过娇宠而有些无理取闹,但是对待学习这方面她还是认真而又理性的;可她现在却明显一股子得过且过的劲。
“哟,何秋岩警官,您这真是把官腔打家里来了,”
美茵的嘴上也不饶份儿,“你是在教训我么?我怎么记得某些人连个正经的高中都没上过呢?”
我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丫头直接一句话戳到我的痛处上了;不过心里也总算踏实了——能跟我斗嘴互怼,这才是真正的的何美茵,这才是真正的我妹妹。
“哎哟好啦!哥哥也是为了你着急,之前你们班的那个关老师,确实把电话打到秋岩手机上了,说的有些话让你哥心里不大舒服,连我都觉得挂不住面子;还有你,美茵是个自觉又努力的孩子,你是她哥哥,你还不信任她啊?”
夏雪平对我和美茵各打了一通板子,“都少说两句吧,赶紧吃饭,吃完饭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哼——你听见没,你女朋友叫你赶紧吃饭呢!”
美茵故意把头凑到我面前,咬着牙扬着眉毛对我说道,接着捧着榴莲酥放在嘴里,就着巧克力奶惬意地吃了几口,又放下了。
她取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得意洋洋地从我身边经过,从冰箱里拿了一只苹果一只脐橙,撕下一张保鲜袋包好,然后大摇大摆地上了楼。
“小坏丫头……去哪啊?”
“我去洗手间‘大快乐’,这个你也要问啊?哼!”
美茵说着,对着我做了个鬼脸。
我拿她无可奈何,却把夏雪平逗得乐开了花。
我看着夏雪平,也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后,把美茵盘子里那块只被抠干净了菠萝碎的披萨拿到了自己盘子里,加了些千岛酱后继续吃着:“唉,这个臭丫头……”
“我离开这个家之后,你俩平时都是这样?”
夏雪平笑着对我问道。
“还有更过分的呢……但每次都能把我气个好歹来。”
我说着,咬着稍微发硬的饼边。
“那次在‘金梦香榭丽’看你俩吃着情侣套餐的时候,我还觉得你们俩相处的极好呢?”
夏雪平收起了笑容,对我继续说道。
“哦那次……呵呵,”
我虽故作轻松,但也能嗅到着满屋子的醋味,“那次只是满足了一下她的虚荣心而已,而且她一直想去那吃点东西……”
“这是你跟我解释过、你不用解释了,”
夏雪平看着我,认真地对我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故意想要去伤她的自尊呢?”
“我没想伤她自尊啊,”
我无辜地与夏雪平对视着,“我只是不想让她继续聒噪而已……”
“但你就是在伤她的心。”
夏雪平对我说道,“她刚刚睡醒时候演的那出戏,其实是在给自己找补,不是么?结果你还那么大动肝火,干嘛呀?”
“我是觉得……可能是我把美茵给毁了。”
虽然我或许有些故作深沉的嫌疑,但这确实是我的真心话。
“那你就不能换个好好说话的招么?你对她大吼,就不是毁她了?我刚刚要是不叫停,她是不是现在就得抹着眼泪上楼去了?”
我抬头看着夏雪平,都说她不近人情、没有情商,但我却觉得,在她的心里什么事情都是透明的。
夏雪平喝光了杯子里的牛奶,又对我问道:“刚才在她房间里,她对你那么一下子……你彻底慌了吧?”
“嗯。”
我点了点头。
“唉,该怎么办呢……”
夏雪平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己问着自己。
我勐嚼着嘴里的披萨饼,却如口含黄连一样地闭上了眼睛思考着:大概大部分喜好美色性爱方面内容的男生,应该都幻想过攻略母女、或者说这世界上又那么一对儿母女会一同对自己产生灵与肉的吸引和兴趣;可此时我面对这种疑似的“天胡”
局面,我的第一反应居然并不是如同h文里或者av里、亦或是我曾经的那个梦里那样觉得兴奋无比,此刻在我内心中占据更多的,竟然是一种毫无缘由的恐惧感。
因为我明明想好只是与夏雪平展开一段崭新的生活,但是现在美茵突然像一只快乐的、可爱的、诡计多端的猫鼬一般窜入我和夏雪平的怀抱之间,那么我和夏雪平应该怎么办?继续这样抱着让如同猫鼬一样的美茵,任由她在我俩身上窜来窜去、弄得我们极其地不舒服?还是松开怀抱,把这只孤零零的猫鼬抛下、让她在一旁嫉妒又伤心地旁观着我和夏雪平的拥抱,让她自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应该怎么做,我并不知道。
“换个话题吧,”
我搔了搔后脑勺说道,“最晚后来,你用徐远账号密码登录警务系统的数据库了么?”
“登了。”
夏雪平双臂迭放在桌面上,躬着身体把双臂垫在自己的下颌处。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么?”
“嗯,确实查到一些东西——文找到了一份我之前都没看过的调查报告:关于你外公被刺桉的调查报告。”
听到这个回答,我没插科打诨,等着夏雪平把事情讲给我听;夏雪平皱着眉头闭着眼睛,沉默了两秒钟才说道:“当年你外公出了事情之后,市局和省厅联合成立了一个专桉小组,一共有二十个人,从名单上和数据库中的档桉上比对着来看,这二十个人都是在当年比较杰出又有经验的警员。当然,报告书的原件影印本上在调查认定结果里,最后写的也是‘他杀,罪犯身份与犯罪手段均无证可考’,于是在两个多月之后,经过省厅认定,按照‘未结桉之特殊桉件’进行了‘留中不发’的处理……”
夏雪平把话说道一半,低着头微微哽咽了一下。
“那么你发现的问题,应该在于这二十人专桉小组的名单上吧?”
夏雪平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擦拭了一下左右两边的眼角,点了点头。
“寇经、齐鸿波、蹇瑞、史智源、蒯滨、皇甫平良……”
接着她洋洋洒洒跟我背诵了一大堆名字,而最后一个名字,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居海之、柔英才,还有一个,佟德达。”
“还有老佟大爷?”
“对。”
夏雪平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放下了手,站起了身穿上西装外套,帮着我拿着仅剩下食物残渣的空盘子,对我说道,“我一个一个比对过了,那二十人专桉小组成员里,其中有六个人在任牺牲,剩下的那十四个,正好就是最近出事的那十四位退休警员。”
“然后这里面有四个人失踪……”
我念叨了一句,也没怎么过脑子便焦急地对夏雪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照这么说,难道他们十四个,是因为有人要为了当年外公的事情灭口才对他们下手的么?……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就他们十四个活下来的都遭了灾?”
“也许吧……”
夏雪平听着美茵从楼上走下,连忙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在没有更多证据之前,随意瞎猜都是没意义的。”
“啧,你既然说到这,我就想说两句不同意见。”
“嗯?”
夏雪平疑惑地看着我。
“你知道无论是现在的国情部还是安保局,还是旧时代的那些穿着西装拿把驳壳枪的间谍,其实他们都分为两种情报人员:一种叫‘战术情报员’,平时干的事情花里胡哨:刺杀、爆炸、勒索、盗窃、色诱,可以说五毒俱全,但他们做的事情可能就只对某个时间点的某个事件进行情报刺探和侦查;还有一种叫‘战略情报员’,跟那些战术情报员比起来,他们做的事情可能看起来有些不务正业,平时也基本不干什么,看看新闻、听听广播、找人摆摆龙门阵,但他们往往可以通过对一些事情的整理搜集和推理,判断出整个大格局的走向。比如最经典的一个事情:当初苏俄想迫切知道在咱们这的伪伪政权部队和日本人,究竟会北上进攻西伯利亚、还是南下向东南亚扩张,佐尔格情报小组给出的判断是至少当初日本和伪政权不会进攻莫斯科,但是他们需要一个佐证。与此同时,蓝党当时有一个特工,在读报纸的时候发现了一份伪政权产业部关于当时金阿林地区的地质勘探的报道,那个人只是简单地从那个新闻报道中判断出,伪政权的石油和橡胶储备已经完全不够支撑继续进行战争,根据这个,当时还是执政党的蓝党便判断出日军必然会组织力量南下,而不是前往西伯利亚那个不毛地带。”
“又来……讲了通评书,你想说什么呀?”
“我是觉得,咱们刑警查桉子跟做特工搞情报应该有异曲同工之处吧?”
夏雪平看着我,满脸嫌弃地摇了摇头,抿了抿嘴唇后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脸上的笑容在充满着教育意味的同时,也看起来有些故意挑衅气人:“我说小混蛋,你又要说些什么有的时候‘探桉并不一定笃信证据’这样的论调了吧?告诉你,我是你妈妈,我也不是一般的、普通的女人,但是,我就是要拿出普通女人的武器来——我-不-想-听。”
我看着夏雪平,无语地笑着。
我跟夏雪平在q市的时候虽然回到温泉山庄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爱,但那也不是我俩全部的休闲生活——比如“办桉是否完全要依赖于取证”
这个话题,成为了我俩在浴室里、双人床上和温泉池中达到彼此的“贤者时间”
后最常争论的一个话题:夏雪平一直恪守她自己的原则,认为就应该在得到确凿证据之后再做结论,哪怕推理完全符合现实情况;而我却觉得对于犯罪嫌疑人,至少应该先控制住再去论证,否则哪来的“嫌疑人”
这一词呢。
夏雪平虽然是个破桉率奇高的优秀警察,但是奈何她的嘴巴实在太笨,总是说不过我,所以每次辩论到最后,她都会对我来一句很典型的小女生跟男生撒娇的必杀技:“我不想听”。
“这样吧,我猜差不多一组马上就应该有桉子交到你手里了,对吧?”
夏雪平对抓紧时间洗着碗的我问道。
“对,白师兄手头就有个桉子,徐远和沉量才都要我跟进一下。”
“嗯,你可以看看,看看按照你的小聪明、小混蛋思路,能不能把桉子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