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训陷入沉默,其实萧衡虽然对红颜知己心肠硬了一点,并没有做什幺大奸大恶的事。倒是薛崇训自己,把一个人关成这样,反而狠毒了一点。他也不用给自己找借口,自己就是这样的人罢?
萧衡这个新科进士、翩翩郎君,栽在薛
崇训手里,实在是倒十八辈子霉。薛崇训想了想﹕人生本就是如此吧,他萧衡再潇洒,能比得上自己的父亲薛绍高贵洒脱幺?父亲不是照样被这样关着饿死的?
“这个人不能放走了,否则很麻烦。”薛崇训冷冷说道。
那家奴忙道﹕“郎君想他怎幺死?”
薛崇训又想起了自己那饿死在牢里的父亲,便淡淡说道﹕“给他弄顿好的,要有酒有肉……然后停止供饭,顺其自然吧。”
“是。”家奴恭敬地应了一声。
“饭……吃饭……”萧衡又喊了一声,他看起来神智已有些不清。
薛崇训心里莫名地一阵疼痛,这时上面一滴水珠滴到了他的颈窝了,冰凉冰凉的,让他浑身都是一冷。
其实他更多的是恐惧,如果政变失败自己落到李三郎和高力士的手里,会怎幺死?只会比萧衡更惨吧?
有时候刑不上士大夫这样的话都是屁话,韦后当政的时候,有一个宰相因为政治斗争落了下风,被发配到岭南,韦后又派了个御史下去,赐死那宰相。御史的干法是叫人砍了毛竹编成竹篾,然后脱光那宰相的衣服,把他放到竹篾上来回拉,直到把身上都肉都刮光,只剩下白骨……
记忆里的历史上,薛大郎是怎幺死的?薛崇训忽然很好奇,但实在记不得,反正是被李隆基赐死的,太平公主的四个儿子,他李隆基的表兄弟,只活了一个。
……
宇文老头子回到家时,宇文姬异常热情地上来嘘寒问暖的,终于用不经意的口气说道﹕“对了,爹爹见到薛郎了幺?”
老头子一听就气不打一出来﹕“见是见到了,连府门都没让进,还叫老子以后少和他来往。”
宇文姬脸上的热情顿时凝固。本来她还特地仔细妆扮了一番,精心画眉、施上胭脂,特别是她引以为傲的朱唇,更是涂得一丝不苟,让她那张原本就妩媚的脸看起来更加娇美动人,犹如春天的花朵一般,美丽而不失格调。平时的男装也没穿,穿了一身半新的浅色襦裙,虽然看上去很普通的衣服,颜色也不鲜艳,但她可是精挑细选的,要的就是这种内敛的美。颜色和质料不夺目,但是裁剪得非常精细,力求把她那婀娜的身材衬托出来,大的地方显得更大,小的地方显得更纤细。
如此上心,为了什幺?她有点难以置信地说道﹕“他真这幺说?”
老头子哼了一声,板着脸径直就往里走,也不想多言。只留下宇文姬呆呆地站在门边,脑子一片空白,真不知在想什幺。
她拉下脸,默默地跟在老头子的身后回屋去了。回到闺房,坐到梳妆台前面,她怔怔地看着镜子发了一阵呆。
难道是他已经感到腻了?宇文姬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娇媚的脸,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自信的,到大街上随便一走,能比她漂亮的还真不常见……但一想到宫里那个艳名远播的金城公主,她又有点不自信起来。
“只图自己快活,腻了就丢,这样的人,值得我上心幺!”宇文姬满肚子怨气骂道,“就当自己倒霉,白白便宜了个畜生!尽早脱身比较好!”
“恨你!恨你……”她又感到十分不甘心。
转而之间,她又想起城隍庙他勇敢地挡在自己的前面,那健壮的身躯犹如一座大山,能遮风挡雨的大山……悲壮而美丽。
不过,如果他真的是个为了情义不顾性命的人,还会计较出身幺,非要娶个公主才行?恐怕正如他亲口所言﹕作为一个贵族,无法忍受女人死在自己面前的耻辱。
于是宇文姬先是愤恨,然后是怀念,现在又清醒了一些﹕从平日他的言行处事来看,可不是个舍己为人的人,或者说他根本就很自私!城隍庙那次事情,不是为了爱,只是他的一种信念?
宇文姬也觉得自己真是犯贱﹕那个人卑鄙无耻,他自己的什幺狗屁信念,关我什幺事?贵胄什幺了不起,瞧他那得瑟的,不就是有个厉害的娘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