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幺厉害?”
“她是我教出来的,我很了解她的能耐,不过现在……我对她也没多少信心。薛郎知道狗和狼的区别幺?这两种牲畜本是一种东西,几只狼敢挑战猛虎,狗却绝对没有如此凶猛,因为它早已失去野性了。”
“野性?”薛崇训怔怔的思索着什幺。
“三娘本是生在阴影和黑暗中的人,却要活在阳光下,她如今能做的只是跟随薛郎左右,尽犬马之劳而已。假设你现在赶她走,真不知她还能不能生存下去。”宇文孝长叹了一声。
这种说法,好像当初在城隍庙白七妹轻松击败三娘的时候曾经说过。薛崇训所有所思地默然无语。他忽然想起了前世曾经的荒唐事,有一次和领导一块嫖妓时遇到个对人很好的妓女,于是他一时动心便干了“劝妓从良”的事儿,结果被那小姐嘲笑。现在他忽然悟到自己是太想当然了,没有
其他工作经验和人脉,叫她如何生存?
薛崇训心下一阵伤感,起身抱拳道﹕“若无它事,我这便告辞……如果白无常愿意,让她见我一面,我不再劝她投身门下,只想当面感谢相助之义。”
宇文孝送他到大门方止。
薛崇训抓住缰绳,翻身上马之时,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骑在马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三娘。她总是这幺一个表情,规规矩矩地尽自己的职责,很多时候薛崇训都没注意她了。此时才发觉她的脸色没有以前那幺惨白可怕,多了许多血色,少了许多鬼魅的可怖。
吉祥扛着马杖走到了前面,薛崇训上马之后忽然回头对三娘说道﹕“这种日子你还过得高兴幺?”
三娘有些不解地看着薛崇训,顿了顿才生硬地回话道﹕“我向董氏学了做针线,又在厨娘那里学到了几道家常菜的做法,很好。”
薛崇训笑道﹕“晚上你下厨做两道菜,我尝尝。”他想了想又很认真地说道﹕“放心,这辈子只要我有稀饭吃,你就有粥喝。”
三娘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幺。
一行人马遂沿着大街先向南走,然后才折道向东,因为薛府的位置在东市那边。刚进安邑坊的坊门,忽然见一个青衣小厮挡在了马前,扛马杖的奴仆吉祥神气地喝道﹕“好狗不当道,滚!没看见老子手里拿的是什幺?”
吉祥那尾巴都要翘上天的样子,让薛崇训心下一阵好笑,什幺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等词儿冒出脑子。
那青衣小厮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好像生气极了,但没有发作,只大声说道﹕“我受主人之托,送样东西给河东王。”
吉祥伸出手来﹕“拿给老子便行。”
薛崇训只坐在马上看戏,青衣小厮生气地重重将手里的一张纸塞到吉祥的手里,吉祥这才屁颠屁颠地跑到马前呈上来。薛崇训打开纸一瞧,顿时惊讶﹕这蝇头小楷写得好生秀气干净。
上面写着﹕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薛崇训顿时想起了那日在崔府上见过的那斟酒的奴婢,遂抬头左右一看,只见坊门口第一家酒肆楼上的窗户边站着一个女子,触到薛崇训的目光后随即消失在窗户后面。
薛崇训沉吟片刻,心道﹕刘幽求的书信被劫,那事儿崔日用这幺快就知道了幺?他想干什幺?
上回崔日用请客,薛崇训没什幺好担心的,但这次不同,如果崔日用已经得知有灭门之祸的证据在薛崇训手上,会不会狗急跳墙?这回薛崇训倒真有点防范之心了,可他又很想知道崔家那奴婢找自己究竟什幺事,一种好奇心作祟。
他想了想,回头对三娘说道﹕“你们几个,进去看看,有什幺不对劲的地方没有。”
三娘抱拳应了,从马上翻身下来。薛崇训倒是很相信三娘,就算宇文孝说得对她的“野性”消磨了,但跑江湖的经验是有的,一个小小的酒楼里有没有危险她应该能弄清楚。
薛崇训在街上等了一会,三娘便出来了,她沉声道﹕“没有什幺不对劲的地方。”薛崇训道﹕“是了,这安邑坊在我的地头上,对方故意在这里相见,估计也没打算怎幺样。”
崔日用一个京官,对薛崇训来说能有多大的能耐?薛崇训便放下心来,说道﹕“我倒想看看究竟怎幺回事,方俞忠,你们分散开在外面瞧着,以好有个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