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训品出味来,她定是觉得王昌龄叫朋友来嫖她有点不自在,他忙暗示道﹕“听楼里的鸨儿说你这几日身子不适?你要将息自己。”
“谢郎君好意。”步摇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向熏炉那边的一个柜子,回头说道,“你先请坐吧……郎君既是少伯的好友,还没请教名讳呢。”
“我姓薛。”薛崇训随口说道,然后走到一张软木椅子前边,拂了一下长袍坐下。这时候步摇拿着一个陶瓷罐子和两只琉璃杯走了过来,浅笑道﹕“听说你花了五百贯,败家也不是这幺败的哦,这幺说您可别生气……西域葡萄酒,平时我不舍得拿出来,薛郎花了那幺多钱,我要拿好东西招待你呢。”
过得一会,她又招呼人拿了一个碗过来,薛崇训一瞧里面装的是冰块。她用勺子舀了冰块往琉璃杯里放……很显然是在做冰镇葡萄酒,如此看来往洋酒里放冰的传统在唐朝就有了。
一共两个杯子,步摇放完一个时,薛崇训说道﹕“你的就别放冰了,加热水罢……女人身体不适时喝冰的不好。”
步摇脸上一红,看薛崇训的神情有些改变,她小声说道﹕“您可真是个细心的人,夫人一定过得很好吧。”
好个毛,他那幺多女人根本顾不过来……薛崇训听她提起夫人,便想到了李妍儿,想想自己最近几乎没怎幺理她。他听说王昌龄对这个青楼女子一往情深,便笑道﹕“我想你能比她过得更好。”
步摇不知想到了什幺,低声道﹕“风尘女子,还能有什幺奢望。”她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着薛崇训身上。
他今天出来就没打算干正事,自然没穿象征身份的紫团花绫罗,外衣就穿了件淡青色的麻布,头上扎了块布巾,好多落魄书生就爱穿这种。薛崇训本来是个武夫,但得到前世回忆后觉得自己受过高等教育,应该算有文化有理想的大好青年,所以平时喜欢冒充文人。
外面装书生,但他里面的亵衣却是上等的白色绸缎,还故意将洁白的袖口和领子露出来一点。步摇一瞧那一尘不染的领口,又看了一眼他腰间的饰物,便说道﹕“玉是好玉呢。”
“好眼力。”薛崇训笑道,他戴的这块玉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贵很多倍。
薛崇训最不喜欢人家赞他勇猛,好像有种脑子里塞肌肉的感觉,十分不爽,最爱听别人说他有文化有品位。这时候步摇一赞,他便诗性大发,端起桌子上的琉璃杯轻轻一摇,冰块在里面“咯咯”一阵轻响,当下便想起一首非常熟悉的诗来,装模作样地吟诵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步摇沉吟片刻,喜道﹕“真是好诗,郎君长得高大英武,又豪情万丈,莫不是京里的将军?”
薛崇训眉头一皱,正看到方才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屏风,便说道﹕“这首不适合我,再来一首。”
步摇用纤手撑住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奴儿愿洗耳恭听。”
薛崇训用粗糙的手掌在脸上一抹,装作一副多愁善感的表情来,看得那步摇忍不住咯咯一阵笑,肩膀都在颤动。
“十里平湖绿满天,玉簪暗暗惜华年。若将雨盖长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薛崇训摇头晃脑地背道。
步摇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绣着鸭子的屏风,“只羡鸳鸯不羡仙……”她含情脉脉地念了一句,便靠上来抱住薛崇训的胳膊。
薛崇训的手臂感觉到那软绵绵的东西,顿时回过神,忙抓住她的胳膊推开,笑道﹕“咱们好好说话……我当你是朋友,今日来主要是想见一面认识一下,以后若再相见,便是熟人了不是。”
步摇皱眉道﹕“你……花那幺多钱只见我一面?”随即好像想起了什幺,转愁为乐,她用袖子遮住脸,低声道,“郎君可知道玉人吹箫?不必挂念着我身子不适的事儿,无论如何我也有办法让您舒服的……”
薛崇训忽然想起进门之前从这里出去的男人,步摇莫不是也是用“吹箫”的法子服侍的?他顿时感到有些悲哀,又叹道﹕“难为你了。”
步摇默然。他又道﹕“不过这样的日子马上该结束了,我很快就把你赎出去脱离苦海,让你和少伯变成人人羡慕的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