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浓雾弥漫在山谷草地上,如梦如幻,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这烟雾之中,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大堆人马,那些马蹄上裹着麻布枯草,慢吞吞地走出来。紧随人马之后出现的是一顶十六个壮汉抬着的大轿子,那些壮汉半边肩膀裸露在冰凉的雾气细水珠中,鼓胀的肌肉凸显出一种力量感来。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轿子里坐的一个瘦弱少年,他的脸色苍白,面有病容,但神气之间却有一种沉稳大气,几乎不似一个少年应有的表情。在他的对面,是一个身上裹着白色貂皮的美艳女子,正慵懒地歪在豹皮软塌上睡眼惺忪仿佛还没睡醒,这一大早的正是美人恋床的时候,如此佳人天还没完全亮就出现在这荒郊野林的地方实在让人望之生怜。
大轿后方,一枚硕大的黄金雕像被人高高举起,似飞禽又像走兽,让所有人都敬畏非常。
就在这时,一个骑士策马上前,他身着皮甲,小袖、小口袴、大头长裙帽,帽沿边的罗幂已被掀到帽顶上,那骑士将右手放在左胸上,恭敬地鞠躬用吐谷浑语说道﹕“禀报王上,所有人都通过石堡了。”
那汗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骑士退下去后,一个大肚酒糟鼻的中年莽汉策马追上了轿子,哈哈一笑道﹕“下得好雾,咱们拿下哨所戍堡的时候,他们点狼烟也看不见,真是天助我也。”
说话的人正是吐谷浑大相伏吕,他才是真正的权力掌舵人,可是面上依然尊慕容氏为王,所以汗王慕容宣可以坐着豪华的大轿。连他的老婆也可以和汗王一同坐轿,因为他老婆慕容嫣是汗王的姐姐,而他自己只能骑马。
汗王淡淡地说道﹕“人说大相为了选定出兵的吉日,多番周折,未料大相神机妙算竟知天机。”
伏吕一听乐坏了,挺着个大肚皮一个劲嘿嘿直笑。
左右一望无际的人马,在大雾中更看不到尽头,人们行了一阵,然后停了下来。那些抬轿子的汉子也小心放下豪华大轿,总算可以歇口气了,这轿子挺沉,里面的俩人还不算重,关键是空轿子的重量也不得了。
两边的雾中陆续走来几个骑马的人,走到轿前便纷纷下马向大轿行礼,一个将领说道﹕“臣等已经安排妥当,只等王上一声令下便分赴目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唐人打个人落花流水。”
他们面对着汗王说话,但汗王并不答复,答复的人是一旁的伏吕,伏吕道﹕“那还罗嗦什幺,去吧,祖先的英魂与你们同在!”
诸将重新上马分散而去。
年轻汗王没有言语,只是拿起一个盒子,将里面刻成小人小马的旗子缓缓向松木案上的图纸上摆放。那纸却不是棋盘,是一副画着山水平地的图纸。
他先把国王安放在石堡城以东的地方,然后又在东边的几个戍堡点上摆上小人,在鄯城跟前摆了一个木马。
对面的美人姐姐已经醒了,她那迷人的眼睛露出一丝笑意﹕“王弟当这一切都是一盘棋吗?”
年轻汗王叹了一口气道﹕“世间就如一个棋盘,这些棋子被我的手摆放上去,可并不是我的本意。”
慕容嫣轻轻清了一下嗓子,故意粗着声音说﹕“天命或不可违,命运或不由己,但人仍可自主行动。改变一切,那样的人才可以开创自己的事业。”
“这不是正在鄯州那个被贬的王爷说的话幺?”汗王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