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的故事里那些有才有美貌的名妓佳人,总有一段感人肺腑的多情故事;连身在风尘也有诸多迫不得已的苦衷。要真这幺回事,那善解风情的歌妓倒是比名门闺秀还要好了?士人才子们要真把故事当真,觉得那歌妓全是性情中人,乃伤春悲秋的痴情种子,那就败了。
像非烟这种级别的女子,不是有钱就能得到,这倒是真的;不过家产权势不是充分条件,但一定是必要条件。
要是谁一身落魄又看不到半点功成名就的希望,却是如何痴情如何全心全意如何有才有貌,仅仅这样就想得到她们的青睐……哈哈,今儿天气真好,当人家识人无数的社会阅历都是白混的?小娘子有色貌,您就得有钱有势,有了这个资本,才可以谈。至于那些情话和海誓山盟,多半是想知道郎君们得到她们之后是不是会对人家好。
如果本来就一穷二白根本没什幺能给别人,那还和名妓谈什幺感情?找错人了吧。
薛崇训的手指轻轻叩着书案,沉默不语,心下对这些事儿倒是看得明白。他有资本去争取非烟这样的女子,但实在没有那份闲情逸趣……要是省去那些谈情说爱的繁文缛节,直接脱光了来侍寝,那倒是很让人愉快的。
书案上放着一本翻看的书,翻看的那一页是,薛崇训看着那本书心里感觉很异样,心绪也有些凌乱起来,便冷冷道﹕“小娘要是不愿坦诚相待,那便请回罢,来人……”
“等等!”非烟忙叫住他,脸上的暧昧多情的表情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带着一些怒气和怨气,好像很受打击的样子。想来也是,男人见了她这样的美女多半要腿软,哪有像薛崇训这样的要想送客了?
非烟的表情中仿佛在说﹕你不会喜欢男人吧?
薛崇训看向她笑道﹕“我既放你一马,不欲强取豪夺,你不趁机脱身,还有何事?”
非烟皱眉沉吟片刻,总算说道﹕“王爷如想要我心甘情愿服侍其实也不难,只要你设法免去姚相公(姚崇)满门的死罪。”
薛崇训愣了一愣﹕“哈,没想到姚崇的人脉这幺宽,连二十四楼花魁都能以身为价替他求情……我和姚崇无怨无仇,倒是想帮一把,可他犯的是谋逆大罪,朝廷又不是薛某一人说了算,实在无能为力,对不住了。”
非烟道﹕“王爷要是觉得非烟不值得,明说便是了,何必找些不相干的托辞?整个洛阳都是王爷带兵拿下来的,您要保一个人的性命,真有那幺难……还有,我与姚相公并不认识,这件事是报隐士李先生往日之恩。”
“李鬼手?”薛崇训问道。
非烟轻轻点点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李先生在我家最艰难的时候救我父母性命却未收取半文钱,如此大恩,我非薄情寡义之人,恩怨自是分得清楚的。”
薛崇训一本正经道﹕“失敬,小娘子的品性叫我好生佩服。”他面无表情,别人分不清他是真心还是挖苦;正如他分不清非烟是托谁的情,李鬼手?姚崇?
他沉吟片刻道﹕“这事儿让李鬼手自己来说,会靠谱得多。”他想起两年前李鬼手那庖丁解牛般的小策,把一个布局化解得轻描淡写,不禁又叹了一句﹕“如此人才不能为国效力,可惜、可叹。”
但这时非烟已经彻底动气了,那种从未被如此轻视的羞辱感让她的脸涨得通红,就连之前那种淡雅墨香的文雅气质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此时此刻她才像个有喜怒哀乐的人了。
好在非烟到底是素养很高的人,并未蛮不讲理地开始发作,她静了一会儿,按住起伏的胸脯,轻轻劝道﹕“李先生无意仕途,王爷恐怕难收其心……如今三郎已亡,姚相公对您有什幺威胁?当然,王爷要是这幺无名无故地放了他,无法以儆效尤让世人警惕;但您要是以多情为借口,便能合情合理。宽恕姚相公对王爷也是大有好处,姚相公名声在外,在士人夫子中多有名望,无论什幺缘由只要王爷做了这件好事定然能得到士人的好感……如此一来王爷名声与美人双收,何乐不为?”
“不简单!”薛崇训赞道,“不想一介女子竟有如此见识和辩才,苏秦、张仪之徒也不过如此耳,哈哈……游说得我真有点心动了。”
非烟柔柔地说道﹕“妾身只是据实而言,如非道理如此岂能瞒过王爷?”
薛崇训色眯眯地打量了一眼她的胸脯和腰身,很粗鄙地吞了一口口水,满脸郁闷道﹕“可是我最近正遇到一件让我十分徘徊的事儿,非常想听听李鬼手的意见,无奈找不到他。当然也不是非问他不可,我手下也有智囊团……谋士,不过如果能多个高人指点自然更好。”
非烟没好气地说道﹕“王爷真是无趣之人!”
薛崇训道﹕“要是太喜欢美人你们又说是登徒子,要是稳得住吧你们又说无趣,世间事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反正当事人没理。”
“那我走了。”非烟娇嗔道。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得薛崇训长叹一声﹕“金钱不是万能滴,两种人光凭钱财权势得不到……一种是真正的佳人,一种是真正的高人。”
听到这里,非烟的心里倒是好受了一点,步伐也缓慢了些。
薛崇训又道﹕“我倒是有个好提议,你何不转告李鬼手?”
非烟赌气似的站在门口没动,也不回头,虽然在礼数上出纰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