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训这种战法初看十分凶猛,其实经不起耗,属于前重后轻的布置。他把最精锐的部队弄到正面去进攻,自然会形成局部战斗力不对称的局面,形势一开始会非常好看。但如果突厥人铁了心要和唐军分个胜负,本人他们人就多,随着时间的持续薛崇训多半是扛不住。
不过默啜可汗只和唐军战了半日就退兵了,他们根本就不想和唐人死拼硬打。因为草原上不只有突厥人,还有契丹等族在和他们争夺生存空间……相比那些敌对的游牧部落,唐朝也算不上你死我活的对头,因为汉人是农耕民族占了他们的草原没啥用。
薛崇训也看重了这一点,所以一接敌就爆发出锐气不计损失,目的就是为了震慑突厥,为后面的议和争取筹码。
他最终的目的还是要议和,因为以现在安北可调动的兵力和战争资源,根本没有办法对突厥主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更无法深入纵深穷追猛打。他需要时间来积蓄力量和时机。
显然这次战役的人马杀伤力有限,但给突厥人造成心理压力的目的是达到了。默啜带兵撤到阴山之后,已经萌生了退意。
不仅是默啜,突厥贵族将领们都没有了多少战心,一想到白天唐军那不要命的干法,好像曾经杀了他们全家似的,大伙就一阵恶寒。
“这仗没法打啊。”一个将领用刀子割着火堆上的羊肉,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他们翻过阴山进攻安北本来就不是来和唐军决战的,以为三城有机可乘能轻松拿下抢一把满载而归。不料打了好多天连西城都没拿下,又遭遇野战死伤惨重……此战本身就已经宣告失利了。
终于有人发现了闷头躲在角落里的汉臣汪芒,一个突厥贵族很不客气地一把揪住了他的披头散发拽了出来。汪芒虽然是汉人,但头发发式和着装已与突厥人无异,头发也是披在肩上的,并不梳成发髻。
“就是他出的主意,引咱们碰到石头上死了那幺多人,定是唐朝的奸细!”那突厥人说罢举起巴掌很不客气地在汪芒的脸上啪啪扇了两下。
默啜忙喝止道﹕“住手!”
那突厥人这才停了下来,说道﹕“杀了此人抵罪。”
默啜道﹕“汪芒的主意失算,但要说他是奸细却是过了。”他虽然帮汪芒说了两句好话,但并不责怪那突厥贵族扇人家巴掌的事……这种羞辱要是发生在突厥官吏的身上,非得和人拼命不可。
汪芒一听急忙叩头谢恩,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没有表示任何不满。他也没办法,要在突厥这边生存下去,就已经准备好了忍受某些屈辱,自然不能像在自己族人中那样非得争个“公正合理”。
杨我支说道﹕“昔日吐蕃人如日中天,也在河陇吃了薛氏的大亏,此人若是浪得虚名之徒吐蕃人也不至如此。今观三城防备森严,除非我军真要打算步步为营拓展土地,否则再打下去也没什幺好处可言了。”
部将们愤愤不平,“咱们既然聚集了那幺多人马,不能这幺空手而返,换个地方出击,西边东边都行,不信唐朝北部几千里的边域都有重兵把守!”
默啜的手掌抚弄着权杖,动作十分轻柔,仿佛对那根破旧的玩意充满了感情。火堆上的火焰被外面灌进大帐的风吹得摇摇晃晃,映衬在他那张布满了皱眉的老脸上忽明忽暗,犹如阴晴不定,部将们见状议论声也小了许多。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叫,声音好像从比较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但是那声音十分凄惨简直是尖叫,以至于王帐这边也听到了。
帐中有人听罢便嘀咕道﹕“本来就没抓到多少奴隶,不知哪个部落的却往死里折腾,许多兄弟血战了一整天连汤都喝不到……”
默啜便道﹕“火拔颉利发,你过去看看,把那些妇人没收了,发到参与苦战的将士们帐篷里暖暖被窝。”
他的妹夫火拔颉利发便起身手按胸膛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想了想道﹕“要不要臣下选几个模样周正的送到可汗帐中来?”
默啜突然一拍座位扶手怒道﹕“我要的是唐朝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