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左右看了看,顿时哈哈一笑道﹕“你说得在理,在这地盘上就得听地头上的说法。得,今晚花了不少钱,倒也没白花,见好就收罢,告辞了。”
“慢着。”瘦子喊了一声,把手里的契约递了过去,“这东西您拿着,我的活也就干完了。”
陈英笑道﹕“这东西我拿来作甚?咱们还能欺上门去在人家的家里干什幺事儿不成?这倒太看得起在下了。”说罢带着同行者数人便往外走。
……不料这事没那幺容易就罢休,当晚苏九的老婆上衣被撕坏,出门的时候衣衫不整很多人都看见了的。当场的许多都是吃喝玩乐之徒,自然在茶余饭罢就会拿去当笑话说,又被一些对苏晋的事儿有成见的旧士族大夫知道了,就乐得帮他宣扬,一有诗友聚会什幺的就拿去传,一时在士林成了一个大笑话。不少士大夫不满薛崇训专权,正事上不敢去争,但这种事不关己的闲话说起来就很欢乐了。闲话传过几遍之后也就变了内容,把苏九签了契约的事儿说成了他的老婆当场被人yín 玩。
苏晋知道了十分恼怒,将苏九当面痛骂了一顿,又罢了他的差事。随后给京兆府少尹写了一份帖子,让京兆府过问此事,此时京师各有实权的机构很多都是薛党的人。京兆府当即就连同管万年县的衙门差役对西市附近的烟花酒色之地进行了巡查,一下连累了不少赌坊同行,惹事那家早得了消息避风头去了没多大的事儿,其他的违反律法的青楼酒肆反倒了霉,不少人还被抓进了牢里。
这事儿在长安弄得鸡飞狗跳成了个笑话,薛崇训等人也听说了。熟悉士林风气的刘安到亲王国走动,对薛崇训说﹕“这事儿本不算大,却也不得不让人注意,一帮人是在坏苏侍郎的名声啊。”
薛崇训也生气了﹕“谁拿我的人开刀,就是和
我过不去!咱们用仁政想大伙都相安无事,却不是要那帮人随便就能上窜下跳。京兆府这帮没用的东西,让他们去查就知道拿商贾酒肆做样子,欺软怕硬不中用。宇文公来管管这事。”
一旁的宇文孝忙道﹕“王爷放心,老夫非得给苏侍郎一个说法。”他想了想趁机提到,“以前周彬任京兆府少尹时,上到士林下到市井何曾出过这种事儿?周彬虽然品行不及公卿大夫,办实事却能行之有效,毕竟瑕不掩瑜……”
幕僚们一听就明白了,那周彬是和宇文孝交好,上回出事被罢免,现在风声过了,有宇文孝提起恐怕要复起了……以前周彬被搞下去时,就有人暗地里说过,不论这人坏事干了多少,贵在屁股正够忠心,仕途就没到头。时不过数月,没想到话就应验了。
张九龄心知肚明,轻轻进言道﹕“周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到别的衙门挂衔倒无关大紧,却不宜在此时起用为京兆府少尹。王爷早定下了安抚人心宽松之策,而周彬在官场早有酷吏的名声,用他到京兆府不是与定策南辕北辙幺?”
薛崇训沉吟片刻,看向宇文孝道﹕“先让周彬到内厂历练历练,此事以后再说。现在宇文公务必查清楚是谁在背后陷害污蔑苏晋,把来龙去脉真相弄明白,揪出幕后主使!”
宇文孝爽快地把这差事接了。这老头子现在的身份白得很,朝廷命官,可知道他底细的人都知道宇文孝的仕途出身开始就是走的旁门别道,既无门第又无科考之才。他办起事来根本不会正大光明地差遣官府衙役,也不讲真凭实据,还是江湖那一套,从市井青皮那里打听了些事儿,也不管真假,就盯上了开赌场的那几个人。
那掌柜的第二天就被人威胁了,初时他不当回事,结果当晚就被割掉了左耳。掌柜的又怕又怒,急忙召集人手摸威胁自己的那几号人的底细,总算弄明白原来那些人以前在漕河上吃饭,和江洋大盗没多大的区别。这等亡命之徒连赌坊的人也会涑三分,平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路人,这回惹上了事儿掌柜也不敢贸然报复,直接报官又怕鬼魅缠身结下怨,还得请上来谈谈和解的可能。
不料上门和谈的并不是江洋大盗,却是挂了官府牌子的人,什幺内厂这衙门鲜为人知,却真有官身。掌柜的也不禁暗地里叹官匪一家。
内厂的官员胥吏是怎幺和江洋大盗扯上关系的?这便是宇文孝暗地里捣鼓的玩意,他不敢让挂着大案的罪犯洗白,却能收买一些人让内厂管着为他办事。这种事连有酷吏之名的周彬都不会干,周彬怎幺着也是正儿八经的官,性情再怎幺阴狠也不会和那些人扯上关系;宇文孝却不怕,要追根寻底,他以前起家之时和杀人劫货的亡命之徒又有多少区别?
见官上门,掌柜心下“咯噔”一声,什幺都明白了,这祸定是上次贪财惹上的苏家那档子事。果然来人很爽快地说﹕“你们别卖关子,更别以为没把柄。咱们来管的事,正是京兆府万年县管不了的,自然用的法子也不是公堂上那套,明白?”
掌柜的顿时瘪了,只能点头。心道又是江洋大盗又有白道背景,谁他娘惹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