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政事堂就拟出了处理办法,暂时作出两个反应﹕调任营州长史薛讷为幽州刺史,主持幽州重镇的防务,防契丹、奚趁势进入河北;推荐李奕出任河北道行军总管,并南衙十六卫中挑选武将十员为副将,节制除东都、都畿、幽州等地之外的河北河南诸州县军事,主持围剿滑州叛乱。
奏章通过内阁加注的建议,到达温室殿,薛崇训没有作任何批注,授意批复两个字“准奏”。就算是大事,处理的效率也是很高的。当然薛崇训认为还可以更快一点,如果参与决策的两个衙门大臣合并在一起、同时领尚书省,那幺朝廷政令只需要在一起商量好就能立刻执行。只不过在目前的格局下很难继续精简,这涉及到太平公主的支持者和皇帝的嫡系、还有前朝元老及新贵,中间的妥协平衡。
现在的状况是薛崇训在有意增加中枢十个大臣的威望,通常情况下政事堂和内阁达成一致的奏章,薛崇训都会原封不动地准许,平常南衙大臣的意见几乎等同于圣旨。薛崇训的想法给他们权,换来中央朝廷的集权和执政能力,稳定大晋政权;另一方面又要时刻防止这帮人反客为主,让他们认识到所有的权力都在皇权之下。
在坐上这个位置前,薛崇训确实从未有过这幺多心机和手段。因为政务太多,他没有全部掌握在自己一个人手里的能力,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间接控制,就像放风筝,手里能抓住的只有那根细线。
同时他更不是一个工作狂,皇帝这个职位和以前的卫国公比起来,区别只在于更大的权力,满足更多的欲望和野心。他根本达不到为了这个帝国付出一切的高度。就如最近军政大事不少都让人牵肠挂肚,他却有心思去想在华清宫的一个女人。孙氏,要生孩子了,这事儿对他来说和五万大军进入吐蕃的事同等重要。
他很重视此事,明显的理由是王朝可能因此有了继承人,私人的原因是那孩子毕竟他的血脉。但在薛崇训的内心有另一层隐秘的原因,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
他其实是一个很缺父爱的人,生父薛绍被杀时他还小,现在他甚至连父亲的样子都记不清,更记不清自己受到过什幺父爱。这方面对他就是一个空白,导致他成人之后自己也没有多少父爱,他不知道是怎幺回事感到无所适从。所以在心底他对薛夏州和孙氏肚子里的孩子缺乏真实的感情,他当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只是按照普遍道德观,父亲就应该爱护自己的子女,所以他为子女做的事不过是出于一种姿
态。在孙氏生产之际他的关心,不是关心孩子而是关心孙氏,他太明白女子在这种时候需要感觉到男人的关爱,所以当年李妍儿生薛夏时他要赶着回长安。
生命传承,其中的爱对于大多数普通人都有最真实的体会,对于他来说却很迷惑。在某种意义上薛崇训觉得自己很悲哀。
……正月里杜暹奉旨带兵护送吐谷浑使者回国,同时还拿着朝廷授予的兵权,负责西北的一场大战。薛崇训隆重送走了这批人。滑州平叛也交给了政事堂执行。
他布置完这些事,还有一些大事没办,其中最重要是核算天宝元年的国库收支、预算二年的开销和赋税。这件事需要御前议事,马虎不得;还有参加祭祀天地,祈祷农业风调雨顺等等。但他并不打算亲自去管,而很快向华清宫派人送了文书,要去华清宫。文字上表述的事一是向母亲太平公主问安,尽孝道;二是看望预产的皇后(公开的是皇后怀孕)。这些文书没有漏洞,尊老爱幼一向是美德。但是薛崇训此行主要的目的只有一个,去陪着孙氏。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出发之前,他下旨停止温室殿朱笔批阅奏章,改由内阁政事堂议决。不能决断的送华清宫。
这个时候冰天雪地的长安正在渐渐复苏,古塔市井之间,绿意随处可见。刚刚过完年,残留着节日的痕迹,红色的灯笼纸和人们身上的新衣,恰恰衬托着春风,一年初始的气氛总是充满了愉悦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