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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1 / 2)

作品:轻解罗衣


作者:唐晓玲


内容简介:


本书是一幅描摹世间女子爱情的工笔画,细腻精致的着笔既道出了各个年龄段的人们不同的爱情观,也绘出了同一年龄层的人们对于爱情的不同态度。上天注定也好,造化弄人也罢,在无奈的感情面前,书中新式、老派的苏州女子们选择了各式各样的活法。


作者笔下的江南女子天生有着一种气吐如兰的氤氲之美,仿佛是从宋版线装书里飘逸而出的。虽不至于不食人间烟火,却总与现实隔着几许生分,一旦全心投入,便注定鱼死网破。


正文


第一章 纯洁如同昙花一现


全球瞩目的第28届世遗会刚刚闭幕,苏州爆出全国第一贪的副市长落马的消息,据说涉案金额高达1。4亿,从他家里搜出的现钞来不及点,只能用枰称,一共23公斤,连地板下藏的都是钱。关于这件事的街谈巷议沸沸扬扬的还未结束,媒体又披露了另一令人震惊的绯闻,大学教授因婚外恋被杀身亡。大学教授的情杀案吸引了众多眼球,加上第三者又是个长得美如天仙的年轻女郎,人们在茶余饭后谈兴更浓。不甘寂寞的媒体火上浇油,不断推出一篇篇跟踪报道,并请众多专家从心理学、社会学、性学等方面进行分析,得出诸如“离异家庭对小孩成长的负面影响”、“婚外恋的不归之路”、“无性婚姻谁之过”等等这样耸人听闻的题目。


可是认识杨教授的人都说,看不出来,他是个学问和人品都不错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何况他当天就要从浦东机场飞往英国伦敦的大学作为期一年的访问学者。必定是那女孩子不好,现在的小姑娘啊。说着头直摇,表示对世风日下的无可奈何。


但认识叶蓓的人,怎么也不相信她会用一根玫瑰红的长丝巾勒死杨教授,她可是个天使般纯洁的女孩,连蚂蚁都不会踩死一只的,怎么会杀人呢?


但电视上放出来的镜头,报纸上登出来的照片,都说明杨教授的脖子上确实缠着一根玫瑰红长丝巾,叶蓓身穿一袭同色的真丝吊带裙躺在他的身旁,她的脑袋紧贴在他的胸口。


伟接到威的电话时,正泡在有绿岛花园之称的新苏国际大酒店的室内游泳池里,他说你他妈的胡诌什么,你再说一遍。威说你这狗东西,你自己打开苏州台看吧,叶蓓都是让你给害的。伟慌忙爬出游泳池,披了块大浴巾就喊服务生,快给我开苏州台。服务生问苏州几台,他说只要播社会新闻的台都行。


他看到那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孩躺在那儿,像一朵凋零的山茶花。她以前一直做梦都会梦到她赤脚在开满山茶花的草地上奔跑,追逐那一架蓝风筝。如今,她真的就这么去了吗?威说的没错,是他害了她。在认识他之前,她是个多么纯洁可爱的小女孩啊。他低下头,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用浴巾捂住脸。


她在学校门口的“多来米”漫画社百~万\小!说,穿着白色的超短裙,头发偏向右边扎成一束马尾,鹅蛋脸上的五官妩媚得就像含着朝露的一枝蝴蝶兰,两只玲珑的脚套在一双浅粉色花形凉鞋里,双腿修长圆润,被夏日的阳光晒成了小麦色。自她进来后,许多人的眼睛都会飘忽不定地游离书本,不时扫向她这儿。也许她觉察到了,就换到靠墙的旮旯里,前面的书架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一会儿,伟走到她面前,一只手撑着书架,她便在他怀抱里了。他一低头,她一抬头,两张脸几乎贴到了一起。她红了脸,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她感觉到他口中的热气喷在她的脸颊上,她不由得睁开眼睛低吼一声,“你好无聊!”说完,掰开他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掉。手里的漫画书,掉落在地板上,是朱德庸的《涩女郎》。


第二天,她去阶梯教室上课,在林荫道上又“碰”上了伟,伟死皮赖脸地对她说,先处处看呗,有了更好的再换也不迟呀,都大二了,快成老姑娘了,你不急我心里还替你急呢。她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就走过去了。这小子却像不干胶那样粘上她了。她去食堂、浴室、图书馆、书店、商场、美发厅,在哪儿都能“碰”上他。


同室的女生劝她,有帅哥研究生追你多好,干吗那么绝情?你若看不上我们就上了,反正不能让肥水流入外家田了。


他继续像影子一样纠缠她。她烦不胜烦,警告他说你再这样耍流氓,我让我表哥来修理你,他是公安局的,专门惩治你这样的坏蛋。他涎皮赖脸地对她说,爱你难道有罪,你表哥又不是你男朋友,他干吗要反对?他若见了我,不仅不会反对,相反还会十分卖力地向我推销他的表妹。哼,想得美,你以为你是谁?但事实确实如此,后来表哥见了伟,把伟夸成了一枝花。一米八零的个头,研究生学历,父母都是公务员,这样好的条件万里挑一,你不找他找谁?何况人家又是那样地爱你。


她还是无动于衷。


忽然有一天,女生宿舍楼前飘起一个大彩球,垂下的红色条幅上赫然写着:叶蓓叶蓓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她顶不住他的全方位s扰,只好举手投降。


她和他第一次约会的地点,是东山席家花园,康熙多次下江南必到的地方。园林背靠群山,面向太湖,一石一草皆布局严谨,构思精巧,似乎总有万种柔情萦绕其间,挥之不去。两个人坐在湖边的石码头上,都不说话,眼光追逐着万顷碧波。太湖里渔帆点点,天空中有一群白鸽飞过,花香幽幽。她突然转过头看着他,然后闭上眼睛,她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感觉到他的唇已慢慢靠近她,“无聊”,他知道中计,刚想放弃,她却一下扑在他的怀里,拳头雨点般落下,“你真坏你真坏你真的好坏耶!”


午后的木渎古镇,他们手牵手伫立在挂满藤蔓的老石桥上,放眼望去,是沧桑尽显的石驳岸,还有假寐在石埠头的蚱蜢小船,以及如d箫般幽深的古廊棚。伟是导演兼摄影师。一位身着白裙,长发飞扬的窈窕女子,从廊棚的尽头翩跹而来,虽然没有了花头巾和蓝印花布短裙的装饰,但一双纤柔玉手,在轻描淡写之间,就把粘在灰墙黛瓦上的那些沧桑、尘土,演变成了一份千百年前的记忆。这个美丽的瞬间,被伟定格为《爱你一千年》。这是他最得意的杰作,他说我要珍藏一辈子。


他带她爬山、放风筝,到东山农家采枇杷,去太湖西山的明月坡看日落月升,去林屋d寻幽探奇。


和伟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看着路旁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树木,呼吸着山间的清新空气,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累吗?我拉你走好不好?”伟的眼光里流露出不尽爱意。她没有拒绝,任由他牵着手,第一次和一个男孩手牵着手,虽然爬山的人不多,但她还是脸红心跳。


中午在一家叫“水上人家”的餐厅吃饭,伟很内行地点了她最爱吃的银鱼莼菜羹和清炒虾仁,上菜的服务员小姐态度格外和蔼可亲。


“她们为什么总是盯着你看?”她忍不住问。


“谁?”


“服务员啊!”


“我怎么不觉得,你太敏感了,是不是不愿意我被别的女孩子看?”


“哼!才怪!谁爱看谁看!”叶蓓低着头,一小匙一小匙地喝着汤,不说话了。他看着她,她用眼角的余光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是那么的炽热,她的脸又红了。我为什么那么没用,老是脸红,在心里她暗暗地骂着自己。


“吃饱了?”伟问她。


“嗯。”


“我们走吧!”


“好。”她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


走出了餐厅的大门,伟自然而然地又牵起了她的手。“我们现在去哪里?”伟好像不经意地问着。


“不知道。”她含糊地回答着。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在古镇的小街上,从吴宫遗址一直走到下塘河棚,伟看她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怜香惜玉起来,让我来背你吧。她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里偷看伟故意装成一脸严肃的模样。她俯在他背上吃吃地笑。伟却喊道:“猪八戒背媳妇喽!”她用手捂住他的嘴。伟反手胳肢她。她怕痒得直笑。伟把她撂下地,瞪着眼凶她:“吃了笑婆子n了?”她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腿一软,跌倒在他的怀里。伟用力抱紧她,疯狂地吮她的唇。她感觉到他的野性的欲望,她拼命要挣脱他的怀抱。伟只好松开她,无可奈何地说:“真正爱死你了!”语调有些凶巴巴的。


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再抬头看他时,“扑哧”一声笑了。


伟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吻着她的耳垂,她少女的心房春潮激荡,就听伟急迫地对她说:“我们去度假村好不好?”


她忽地一下推开他,转身就朝公共汽车候车亭那儿跑。


伟只好跟在她后面,替她拿着风衣和包。两人上了18路公交车,车上人不多。伟一路攥着她的手,两人也不说话。


回到苏州城里,伟说:“时间还早,我们去看电影吧!”


她对他嫣然一笑,点点头。伟得了圣旨似地去窗口买票。


这是她和伟看的第一部电影,黎明、张曼玉主演的《甜蜜蜜》。电影开映后,伟好几次试探性地将手伸进她的裙子里,都被她挡在了警戒线以外。


走出电影院,夜幕渐渐降临了。


“我要回去了。”


“好,我送你。”


今天是星期天,她回自己家里住。他们决定不坐车,步行到她家。


“我真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伟轻声说。


“为什么?”虽然她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要这么问。


“为了和你多待一会儿。”


“我却嫌这条路太长了。”她故意气他。他看着她笑了。


到家了,她没有请他上去坐一坐,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她以前是很不愿意说这些关心人的话的,她觉得说不出口,可是对伟却是那么自然,没有半分做作。


一进门,妈妈就问:“囡囡,是不是在恋爱?告诉妈。”


“没有。”


“还说没有,那个送你回家的人是谁?”


“同学。”


“同学?他是哪里人?父母亲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妈,你又不是户藉警,管那么宽干吗!”


“囡囡,怎么这么跟妈妈说话。”


她急忙躲进自己的房间,把妈妈的唠叨和教训关在门外,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的约会,心里像有头小鹿蹦跳着。


“囡囡,电话!”妈妈在屋外喊着。


她去接电话,关了房门,凭第六感觉,她知道妈妈站在门外偷听。


星期天,他们手牵手漫步在古城的河畔街巷。河水并不清,由于近年的河流治理,也不算浊得过分,正好是不明不暗的状态,映着一片灰蓝的天空。新移栽的花树点缀在河的两岸。


伟把白发苏州比喻为一首唐诗,他说那三横四直水波粼粼的小河,是一首诗行的分隔,那烟雨渲染风格各异的石桥,就分明是音韵的顿挫了。再看那高高低低的门墙,你就会觉得好像是线装书里的老宋体字,虽说有的已给蛀蚀得缺撇少捺,却仍不失古朴的神韵。


叶蓓思索着他的比喻,觉得还真有几分贴切。


伟说:“蓓,知道我为什么来苏州大学读研吗?”


她说:“肯定是考不上北大清华和复旦呗。”


“不,如果我报北大,相信一定会考上的。”


“那就是因为喜欢苏州园林,以为现在的苏州还像唐诗宋词里描写的那样,对吧?”


“不完全是这样。”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从小就崇拜苏州美人。桃花岛秀外慧中的黄蓉出自苏州,令大理段誉公子神魂颠倒的‘神仙妹妹’王语嫣是苏州人,大观园公子哥儿宝玉眼中‘美玉无瑕’的黛玉也是苏州人。”


叶蓓扑哧一笑,“金大侠的高徒啊,应该考到浙大去。”


伟自顾自地往下说:“记得刚来报到的那天,兴致勃勃地出了苏州火车站,我就迫不及待地站在车站广场上要看苏州美人。人流,车流,一拨又一拨地从身边过去了,我还没看到一个美人。后来苏州的同学告诉我,苏州的美人都跑到上海去了,要看美人要到上海去。我摇摇头说,那是化妆品美人,我不爱,我要看天然美人。众人笑我痴。十。一黄金周,师兄受导师的嘱托,领着我们几个新人去游苏州园林,我不去,独自租了一辆自行车,带着地图,由着性儿在一条又一条的古老街道和小巷中穿行。我渴望着遭逢一个从雕花门楼里走出的着蝉衣的苏州美人。我走进一条叫百合巷的小巷子,那里开了一家‘云儿和花’的成衣铺子,里面有个美人穿着淡紫色的丝绸旗袍,正在俯首裁剪,我站在合欢树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她的五官精致妩媚,肤色雪白晶莹,是我理想中的苏州美人。我恍惚回到很久以前的岁月,那时的苏州,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六十桥,家家尽枕河,春船载绮罗。那是我梦寐以求的苏州。那一刻,我打定主意毕业后要留在苏州工作。”


伟说着说着,突然一拍脑门,“蓓,你不是喜欢服装设计吗?将来如果开服装店,就用‘春船载绮罗’的名字好不好?”


叶蓓说:“好是好,就是太阳春白雪了。”


“大家都下里巴人,你阳春白雪一把,就是独树一帜,就能吸引眼球,吸引眼球才能生意兴隆。这名字我卖给服装厂,起码值二十万,文化含量高。”


叶蓓说:“真有一天开服装店,不妨试试吧。”


伟说:“怎么对你老公这样没信心?”


叶蓓说:“不要老公老公的,多难听啊。”


伟说:“连幼儿园小朋友也这么叫,这是时尚。”


叶蓓说:“我不爱听。”


伟笑着说:“好好好,不爱听就不叫。说个爱听的给你听。小时候,我不肯睡觉的时候,外婆就说外面嘎嘎嘎的乌鸦叫是鬼在叫,说不睡觉的小孩子会被抓走,我信了,赶紧服服帖帖地闭上眼睛睡觉。结果后来有一堂语文公开课上,老师问我们除了小鸭子是嘎嘎叫的以外,还有什么是嘎嘎叫的,我怯生生地举手说‘鬼’也是嘎嘎叫的。于是放学后,我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罚抄课文三遍。还有一次,室外活动课的时候,数学老师来了,说今天下雨,所以活动课上数学课,不过如果有谁想去室外活动的话,也是可以的。于是我很老实的举了手,说老师我要活动,老师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打着一把小伞,去c场上玩泥巴了。放学后,数学老师特别布置给我100道计算题。我琢磨着什么时候也让他们尝尝上当受骗的滋味。经过周密观察,我有了一个激动人心的计划。一天我偷走隔壁班的小黑板,写上‘厕所停用,请去办公楼上厕所——后勤科’,然后把黑板放在教学楼的厕所门口。然后看着一拨拨的人提着裤子往厕所走又急匆匆地回来。据说那天办公楼的厕所人满为患,数学老师排队排了十分钟差点n在裤子上。”


叶蓓听得笑弯了腰。


伟说得更加起劲。


“小学四年级时,语文老师出了一道作文题——我的理想,大概每个小学生都写过这样的题目。别人写的理想是长大了当总统,当联合国秘书长,当科学家和作家,当厂长和经理,最不济也要混个人民警察当当。我却写道,长大了,娶个苏州美女做老婆是我最大的理想。”


叶蓓笑说:“是吧,从小就是个色鬼。”


“老师来家访,其实就是告状。我爸说,娃没错,爱美是人类的天性,再说了,能娶苏州美女做媳妇,那也得有本事才行。我支持我娃的理想。”


叶蓓说:“肯定是你瞎编的,你爸不揍你才怪哩。”


伟笑道:“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判断力。我爸是当着老师的面给了我两耳刮子。老师走后,我问我爸,你难道不喜欢长得漂亮的女人吗?我爸说,喜欢,当然喜欢,不喜欢那才有病哩。我说,那你还揍我?我爸说,揍你是让你学本事,有了本事将来才能娶美女做老婆。”


叶蓓说:“你爸教子有方。”


“就是。当年我考我导师的研究生,一是奔他的名气来,二是因为我要实现从小的理想。我相信在美丽的苏大校园,肯定有一位美丽温柔的苏州美眉,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着我,希望我在星期天挽着她的手,走在河边的林荫道上,水上有小小的石拱桥,桥边柳树桃花相映。”


叶蓓想,男人的梦原来都一样,她的父亲不是也有过同样的梦想?


伟含情脉脉地看着叶蓓说:“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让你幸福。”


她说:“你会一辈子这样爱我,对我好吗?”


伟指天发誓,“如果我变心,让我被汽车轧死。”


叶蓓伸手堵住他的嘴说:“好好的,怎么又胡说了?”


伟说:“你不要总是不放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一辈子只爱你一个。”


伟激动得脸色绯红。他的长发飘逸美丽,温润的眼睛闪闪发亮,光亮整洁的牙齿说明他的确是一个品位不俗的优秀青年。


终于,她将伟领回了家。


母亲做了一桌丰盛的菜,态度却是不冷不热。


母亲的态度刺激了她,她对伟反而变得热烈起来。


母亲对她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别看他现在甜言蜜语,对你百依百顺,其实你也就是他一件换季的衣服,春天穿了夏天脱,到了秋天就不会再记起。我看伟不是个安守本分的男人。你要警惕。


不幸真的被母亲说中。


伟被含笑勾了魂。


学生时代的叶蓓,是个“校花”级的美人,但只要与含笑站在一起,男生们,或者也包括女生,第一眼投向的肯定是后者,与颀长得稍嫌单薄的叶蓓相比,曲线周折到有些剑拔弩张的含笑无疑更性感迷人。但凡预知含笑在的场合,她能免则免。当同舍的女生说起又有新牌号的房车日日停在含笑楼下时,她立刻戴上耳塞听英语六级。


圣诞节,叶蓓正在宿舍里复习功课,伟打电话来,说朋友在新城花园大酒店订了包间,今晚要狂欢一个通宵,问她一起去好不好。叶蓓说好的。伟叮嘱她要打扮得时尚些,说今天某副市长的公子也携女朋友到场。她对着镜子薄薄地施了一层粉底,刷胭脂,染睫毛,画眼线,点唇彩,最后用蜜粉定了妆。她发现自己化妆后特别好看,两只眼睛水水的,黑得像望不到底的深潭,脸颊粉嫩透明,娇艳欲滴,像五月阳山的水蜜桃。精雕细琢了脸部,接下来武装全身。流行的韩式短裙和羊绒衫,配一双及膝的樱桃红麂皮靴,外面套一件白色的羽绒大衣。刚收拾好,伟就在楼下按喇叭了,朋友让他的丰田车来接他们。车子刚启动,一张如花娇颜就贴到了车窗上,叶蓓的心一紧,是含笑。


穿着一款范思哲白色羊绒大衣的含笑香气袭人地飘进车子:“太好了,正好顺路。叶蓓,你真有眼光,你男朋友好帅啊!”这时,叶蓓觉得有什么生硬地从胃里升腾起来,一直噎进喉咙里去。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这不是淑女所为,但仍然无可遏止那层层涌上的饱滞感。


伟殷勤地为她拉开车门,嘴里说:“谢谢。你也是名不虚传啊。”


含笑嘟起她丰润的红唇:“我有什么名?叶蓓,你在背后嚼我什么舌根啦?”


伟接上去说:“叶蓓说学姐的自然都是好话。”


“是吗?”含笑笑了。是那种惯常的温柔倜傥的笑,如春夜浴后耳边的喁喁热汽,一波一波次第上来。叶蓓不是没有暗地效仿过,然而造化弄人,她的笑,最多像春风中徐徐绽开的百合,纯白、单瓣的那种,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单薄而缺乏风情。


含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叫起来:“啊!那是你为叶蓓拍的吧?真棒!”她整个身子向前倾着,纤纤玉指点着伟手里的叶蓓小照。


伟轻描淡写地说:“哪里,瞎拍而已。”


含笑推波助澜的笑不依不饶:“怎么是瞎拍呢?看你把叶蓓拍的,真是锦上添花啊。叶蓓,你肯不肯出借他帮我拍一些?”


叶蓓正要开口,驾驶员一个急刹车,叶蓓差点给晃到座位下面。


前方红灯。


那天与伟的争吵历历在耳:“特遗憾人家这么快就下车吧?”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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