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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结拜四姐妹
学习并不紧张,除了上课,还有许多自由支配的时间。空闲的时候,同学们聚在一起玩扑克。
那时正流行一种玩法叫“打拖拉机”,是由原来的“升级”演变而来。和“升级”一样,牌局采用四人结对竞赛,抢分升级的方式进行,基本规则也和“升级”相似。只是由原来的一副牌增加到两副牌,取消了对底牌压分的限制,使牌局的变化更为丰富,竞争也更激烈。
我们宿舍就常常在李梅的倡议下开牌局。我们班女生只有12个,学校照顾我们这些进修生,每间宿舍只安排4个人住,正好够开一桌牌局。原来我是不会玩牌的,但在李梅的培训下,很快就可以和她们对垒了。
我们宿舍4个女生,李梅来自四川,当时27岁,是我们宿舍唯一已经结婚的女生。她精明干练,极具领导才能,上学前在行里已经是副科长了。刘萍来自辽宁,当时25岁,有着东北人所有的优点,热情豪爽,乐于助人。另一个是和我来自同一个省,我们省分行计划处的叶明丽。
叶明丽当时24岁,身材娇小,皮肤黝黑,但五官长得很端正,高高的鼻梁,饱满的嘴唇,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细长的眼睛会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长长的睫毛上下颤动,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很有点摄人魂魄的味道。
我和叶明丽因为来自同一个省份,自然就走得比较近,无论是去饭堂吃饭还是去教室上课,我们大多一起行动。因为我们的身材一高一矮,皮肤一黑一白,走在一起就比较引人注目,那时同学们给我们起了个绰号叫“双色娇娃”。
明丽个性活泼开朗,善于调节气氛,爱笑爱闹,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绝对不会冷场。我虽然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女生,但天性的矜持让我无法像明丽那样放得开玩闹,加上身材娇小的女孩总显得年轻些,所以我们俩走在一起,别人常常看不出我们俩谁大谁小。
我们常在星期天下午打牌,晚饭的时候就去校门口的“小四川”饭店打牙祭,由刚才输的一方付账。
打“拖拉机“不仅成了我们的娱乐方式,也成了我们宿舍交流感情互通情报的场合。
大家一边打牌一边闲聊。
“能来这里上学真是幸运,原来我上班忙死了,差不多天天加班。”刘萍说。
“我也是。如果没来上学,我现在肯定在审核报表呢,咋会在这里打扑克呢?”李梅说。她说话一不小心四川口音就会露出来。
“就是,我来这上学,我们处的人嫉妒死了,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晚上,我做梦都笑醒了。只是我的男朋友不高兴,怕我变了心,要我写保证书才能放我走。”说这话的是明丽。
“真的呀,你写了没有?”我们三个异口同声的问。
“我才不写呢!女人呀,就是不能给男人吃定心丸,就是要让男人觉得你把握不住,这样他才会对你死心塌地。”明丽面带得色地说。
“哟,看不出你娃蛮聪明的哈,你不肯写,他咋个也放你走了?”李梅问。
“我和他说,我们俩天天腻在一起,也快烦了,我这一去北京,距离产生美感,说不定会更爱他了。再说写写情书不是也挺浪漫的嘛。”明丽道。
“算你小妞会说话。”刘萍道。
“其实来上这个学,我也是克服了很多困难的。我女儿才两岁,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现在托给我妈妈照顾。虽然没什么不放心的,但还是想得慌,自从来到北京,我几乎天天梦见女儿。”李梅说完叹了口气。
“海棠,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有什么情况?”明丽问。
“我什么情况也没有,我来上学我父母高兴得很。”我说。
“海棠还小,莫得男朋友也正常。刘萍,你呢?”李梅问。
“我也没有男朋友,原来那个对象吹了,我发狠才来上学的,为了换个环境。”刘萍说。
“不管咋说,我们能来这里上学,能住在一个屋里,就是我们的缘分!我们要好好珍惜,大家和和睦睦地过完这两年。”李梅道。
“就是,就是!我们今后就以姐妹相称吧!”刘萍道。
“耶!我赞成,我赞成!李梅是大姐,刘萍是二姐,我嘛,就是三姐了,海棠是四妹!”叶明丽拍着桌子欢呼起来,迅速就给我们排了位。
那天,没等打牌分出胜负,大家都按捺不住激动之情,丢了扑克,相拥去“小四川”喝酒庆祝去了。
第二十三章 圣诞节舞会
(二)
在北京进修那两年,我除了学会打“拖拉机”,还学会了跳交谊舞。
叶明丽和李梅两个是“舞林高手”,我和刘萍是菜鸟。为了让我们四姐妹能一起在舞场上翩翩起舞,晚上下了晚自习,我们就关了宿舍门,开始练习跳舞。叶明丽负责培训我,李梅负责培训刘萍。我比明丽高半个头,我跳男步,她跳女步。本来应该是男的带女的,现在我们正好反过来,由明丽带着我跳。女孩子学舞天生就不难,只用了两天,我就把基本步子学会了,开始学“穿花”,我把手一抬,明丽就像一只花蝴蝶一样转一个圈,轮到我转,却有些困难,明丽的手不够长,我一转圈她的手就碰到我的头,我一避让就踩到她的脚或撞到她的身体,两个人笑做一团。
1992年的圣诞舞会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正式参加舞会。
那年的平安夜,学校在大礼堂组织一场大型联欢舞会,我们四姐妹决定集体亮相,去那里一展身手。
吃完晚饭,我们就开始化妆打扮。
“姐妹们,大家打扮得漂亮一点哈,等会我们要艳压群芳!”李梅一边描着眉毛一边对我们说。
“我以前看小说,女孩子到了18岁家里就会为她举办一场舞会,表示她已经成年,可以参加社交了。我都21岁了才第一次参加舞会,是不是太晚了?”我说。我正在挑选舞会穿的衣服,第一次参加舞会难免有些激动。
“21岁,也不算太晚。海棠,你这么漂亮,等会说不定能成为舞会的皇后呢!”刘萍说。她正在往她那肤如凝脂的满月脸上搽胭脂。
“什么叫舞会皇后啊?”我问。
“就是这场舞会最受欢迎的女士,男士们抢着邀请她跳舞。”明丽说。她正在翻箱倒柜的找衣服,衣服已经凌乱的堆了一床。
“那怎么可能是我呢?一定是明丽,她是我的老师呀!”我说。我决定穿那件粉红色的毛衣,配同色的丝巾。
“你已经出师了!凭你的身材和气质,谁也抢不了你的光彩。”明丽说。继续在衣服堆里翻着。
那天晚上,我穿着粉红色的毛衣,粉红和黑色相间的方格呢裙,黑色的长筒靴。脖子上系了条粉色的丝巾,头发披散下来,系上粉红色的发带。
我化了淡妆,脸上薄薄的上了一层晶莹散粉,嘴唇涂成桃红色。在我20出头的时候,我的脸上总是泛着自然的红晕,所以从来不用涂腮红。
打扮完毕,对着镜子端详,自觉形象焕然一新。
还在行里上班的时候,我都是照银行规定的职业打扮,把头发全部向后梳拢,用一个带发网的头花夹住,把下面的头发严严实实的塞进发网里面,额前一根刘海也不留,露出光洁的额头,再穿上银行的制服套裙。那样打扮虽然显得干练,却毫无个性。
现在终于可以按自己的意愿随意打扮自己了,我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女学生,和自己现在的身份相符。
我在镜子前转了一个圈,裙子的下摆像伞一样张开来。
“哇,海棠这一打扮,像是琼瑶剧里的女主角!不知要迷倒多少人呢!”刘萍首先叫起来。
“真是的,海棠这么打扮,像个娇嫩的公主。粉红色也只有海棠这个年纪能穿出品味来。我要是这么穿,就是装嫩了。”李梅说。
“海棠穿粉红,我就穿大红吧。我穿大红最自信。”明丽说。明丽的肤色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穿上大红的衣服立刻光彩照人,真的很“明丽”。
“你们穿红,我穿绿。我就做一片绿叶来衬你们这些红花。”李梅说。
“不,我要穿绿,我穿绿色好看,”刘萍说。刘萍皮肤白,像许多东北女子一样喜欢画浓妆,那张满月脸被她勾勒得红红白白,楚楚有致,穿上那件青葱绿的毛衣,真的十分动人。
“那我就只好穿黄色了。”李梅说。
“李梅,你就该穿黄色的,黄色多贵气呀,也只有你这个大姐今天配穿。”明丽说。
于是那天我们四个人,穿着颜色艳丽的毛衣,长呢裙,每个人的头发上都系着和毛衣同色的发带,手拉着手一起去了大礼堂。
第二十四章 舞会皇后
大礼堂的房顶上悬挂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墙上也挂满了彩带和花球,水泥地板上打上了滑石粉。每个墙角都放着一棵高高的圣诞树,树上挂着红红绿绿的小灯泡,闪闪烁烁,明明灭灭,仿佛一树的星星。四周边摆着小茶几,上面堆放着糖果、花生、瓜子之类的食物,茶几后面摆着两排凳子。
已经有很多同学坐在里面了,门口还不断有打扮一新的同学涌入。
我们四人的入场,引起了很多人的注目,我看到有人在交头接耳,还有男生朝我们吹口哨。
我们找好位子坐下。我对明丽说:“等会第一支舞,我们两个跳。我还有点紧张。”
“没问题。”明丽笑吟吟地回答。她把胸前的红丝巾扎得像红领巾一样,看起来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妩媚而明艳。
舞会开始了,第一曲是《春之声圆舞曲》。音乐一起,我看到有几个男生同时向我们走来,便赶紧拉着明丽滑向舞池。
在宽敞的舞池里跳舞和在宿舍里跳,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在欢快优美的圆舞曲的伴奏下,我很快找到了感觉,踏准了脚步,和明丽跳起了花样,我们俩像两支蝴蝶一样在舞场上翩翩起舞,我快乐得快要飞起来。
一曲跳终,我和明丽回到场外,我兴奋地对明丽说:“没想到跳舞这么让人快乐!下一曲我还和你跳吧?”
“还是换人吧,这样你才能进步得更快。”明丽笑谑。
第二曲是《蓝色的多瑙河》,我正想拉明丽,两个男士已经来到我们面前,对我们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我看明丽对我眨眨眼,回头对面前的男士嫣然一笑,欣然接受了邀请,被该男士拥着走向舞池。
我也只得作罢,握住了面前这位穿灰色西服的男士伸出来的手。
换了个男士做舞伴的确不一样,跳女步比跳男步轻松多了,只要跟着男伴跳就行了,按照他的暗示转圈,只要他不出错,自己就不会错。
这一曲快跳完的时候,穿灰西服的男舞伴说:“和你跳舞是一种享受,下一曲,还能继续有这个荣幸吗?”
“看吧,如果你第一个邀请的话。”我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她们三人也回来了,每个人都带着笑。
“海棠跳得不错,进步神速。”李梅夸了我一句。顺手挑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跟着音乐跳,容易多了。”我说。
“对呀,在这宽敞的礼堂里,跟着音乐的拍子,比我们在宿舍跳舒服多了。”刘萍也是一脸的兴奋。剥了个橘子分给我们。
“我说的没错吧,我看你和刚才那位男士跳得多默契呀,怎么也看不出是第一次参加舞会。”明丽过来拍了我一下,笑着说。
第三曲开始了,没等刚才那个舞伴上前,另一个穿黑西服的男士已经捷足先登了,我只好朝那位灰西装男士抱歉的一笑。
第三支舞是慢四步,音乐如流水般柔和,节奏舒缓而优雅。我沉浸在让人心醉的音符中,跟着舞伴缓慢的移动脚步。
突然音乐一沉,换了个三四拍,新的旋律一响起,全体男女一起松开了手,全部同时换舞伴。我接住了另一位男士伸过来的手,一看正是刚才那位穿灰西装的男士,不禁微笑。
“可不可以请问同学芳名?”灰西装开口了,话说得别别扭扭的,让我又想笑。
“我叫岳海棠。”我大大方方的答道。名字没什么保密的。遇到别人问姓名我总是很大方的回答。
“岳海棠,真好听。是海棠花的海棠吗?”
“当然。”
“你是那个系的?”
“我是进修班的。”
“你也是进修班的?看不出来,我以为你是一年级或二年级的本科生。你看起来如此年轻。”他有些惊讶的说。
“进修班的学生也不一定就老呀。”我答。
“我也是进修班的,但看起来至少比你大十岁。”
我这才仔细打量他一下。戴着一副近视眼睛,皮肤白皙,面容消瘦,看起来应该有二十七八岁了。
“我叫沈力。沈阳的沈,力量的力。来自山西太原,是91级进修班的学生,今年28岁。”他像背书一样流利地做着自我介绍。
他这番介绍把我逗笑了,我说:“你是山西人?那可是我们国家金融意识萌芽最早的地方,近代中国最大的票号就在你们山西。你们晋商在历史上可是占有重要地位的。”
“那是我们山西人引以自豪的历史,但现在情况已经变了,山西的优势已经不存在,金融的开放程度反而不如沿海地区了。需要我们努力……”我因为刚学了金融史,听到他说到山西,随口把课堂上学到知识说了几句,没想到引出来他这么多感慨,好像我们在进行学术讨论。
还没等我说什么,音乐拍子又变了,变成了快三,又到了换舞伴的时候。他无奈的松手,看着我接住了别人伸过来的手,迅速地转到舞池的中央。
舞会结束后,我们四个人结伴回到宿舍。
一进宿舍门,明丽就叫起来:“啊,多么美好的舞会,多么激动人心的夜晚!”她拉着我在宿舍里又转了一圈。
“是啊,没想到跳舞这么有意思,这么让人快乐,跳快三的时候,我快要飞起来了,多过瘾呀!”我说,还沉浸在舞会让人兴奋的气氛里。
“舞会的确让人兴奋,去了一两次就会上瘾。我原来是为了应酬客户去的舞会,后来自己就上瘾了,一有舞会就去参加。”李梅说。刚才见识了李梅的舞姿,的确娴熟得很。
“我从来没有跳过这么久的舞,刚才一曲都没歇。遇到一个我们辽宁老乡,他也个舞林高手,音乐一起,就邀我跳。我的舞艺今晚长进了不少。”刘萍说,红扑扑的圆脸在绿毛衣的映照下春意盎然。
那晚的舞会,我们四姐妹同样受欢迎,每一曲都有男士等着邀请。学院里本来就男多女少,怎么轮到我们四个美女做“壁花”呢?
第二十五章 牢不可分的一家人
(三)
圣诞一过,没几天就到了新年,一月中旬就要期考了。因为我们的成绩单要寄回给行里的人事存档,成绩单上的成绩事关我们的面子,所以大家很快收了心,专心准备期考,不仅没有再去参加舞会,连周末的牌局都取消了。
一考完试,大家便归心似箭,第二天便纷纷离校回家了。
我一下火车,看到站台上的妈妈,兴奋地扑到她怀里,大叫:“妈妈!妈妈!我回来了!”
妈妈把我抱在怀里,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呀,我的海棠回来了!这几天我做梦都梦见你呢!掐着指头算你回来的日子。几个月不见了,来,让妈妈看看你, 变样了没有?”
我扬起脸,对妈妈调皮地笑着。
“看吧,一根毫毛也没少的回来了!”
“哈,变白了,也胖了些,气色很好,看来你在学校过得很愉快。”妈妈仔细端详着我,高兴的说。
“当然了,这是我过得最愉快,最轻松的几个月!学习不算紧张,心里没有压力,我这学期体重增加七八斤呢,要准备减肥了。”我说。
“减什么肥?你现在这个样子至少还可以再重十斤!女孩子要丰满一点才好看。”妈妈说。
“啊,再重十斤就真的成大胖子了!我可不要!妈妈,还是你的身材最好,不胖不瘦,我小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现在我都成大人了,你还是老样子。”母亲平时很注意修饰自己, 47岁的人了,脸上还看不到明显的皱纹,身材依然挺拔,玲珑有致。她身高虽然只有160厘米,但很注意仪态,走路挺胸收腹,看起来永远精神饱满。
“看到你,妈妈就觉得自己老了,有这么个大姑娘在身边,妈妈不服老都不行呀!”妈妈爱怜的摸摸我的头,把我耳边的一缕头发夹到耳后去。
这时一直站在妈妈后面的司机李师傅c了一句:“王行长和海棠走在一起,不知情的人肯定会以为是两姐妹呢!“
“对,还是李师傅会说话,我们就是姐妹花!赶快回家吧,大姐!”我笑着拿起了行李,调皮地回头对妈妈说。
“你这丫头!去北京读了几个月的书,学会耍贫嘴了!敢拿你妈来开玩笑!”妈妈笑嗔道。
我过去搂着妈妈的脖子,对她做了个鬼脸。
上了车,我问妈妈:“爱国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昨天刚到家。他原来也想来车站接你的,但我是从行里出来的,来不及去家里接他了。他一定在家等你呢!”妈妈答道。
我和妈妈一起坐在汽车的后排,一路上妈妈都拉着我的手,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