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奔一追,也已经越过平地,又翻过一座山,一直到百里外一处树林,纳兰述撞进树林,被树木阻挡了速度,等他从树林里刚刚钻出,终于追上来的君珂,一个虎扑,扑倒了他。
纳兰述一个反手就拍开了君珂,君珂打了个滚又扑上去,纳兰述侧身让开,君珂一把抱住他的腿,纳兰述腿一抖,君珂就骨碌碌地滚开,撞在旁边一块硬石上。
眼看纳兰述抬腿就走,君珂顾不得揉腰,大叫:“等我!”平地张臂一跳,窜到他背上,抱住了他的腰,双手在他腰前一扭,恨不得给自己手臂打个死结。
“有种你就震断我的手臂。”她趴在纳兰述背上,气喘吁吁地靠着他耳朵,“来呀,来呀!”
纳兰述震了震,扭头看她,终于没有继续向前奔,君珂一个翻身落下,四面一望,呆了呆。
荒烟蔓草,孤坟断碑,野狐社鼠,鬼气森森。
这里竟然是一处乱葬岗。
纳兰述看看四周,脸色也有点改变,君珂看着那残坟,心中忽然有触动。
“纳兰述!”她突然窜了出去,窜到一处残碑前,大喝,“你娘的坟墓在此!你不觉得,你该和她说什么吗!”
纳兰述震了一震,眼神茫然转到君珂身后,被那半截断碑惊得浑身一软,噗通一声跪下来。
“纳兰述,你娘临终要你,为她和你父亲合葬,并且陵寝不得低于王侯建制!”君珂气势汹汹,“你怎么做的?你让她孤坟零落,无人凭吊?”
“娘……”纳兰述痛苦地趴在潮湿冰冷的黑土地上,“我的错,我的错……”
君珂看着他的脸,磨砺在粗糙的沙石上,瞬间起了细细血丝,下意识伸手要将他拉起来,然而瞬间戚真思的警告就飘过脑海,她猛地闭上眼睛。
“纳兰述,把你的错,在你娘坟前,说出来!”
“我不该!”
霍然一声暴吼,出自纳兰述口中。
“我不该不理解娘的苦心,贸然离家出走!”
“我不该没有坚持要将尧羽卫赶回来,任他们跟在我身边!”
“我不该在发现线索时只是派属下查探,没有亲身去尧国!”
“我不该明知沈梦沉不怀好意,却只在燕京警惕他,没有把他和冀北联想起来!”
“我不该明知纳兰迁狼子野心不能留,却顾忌兄弟人伦不肯下手,只是去信泛泛提醒!”
“我不该因为讨厌王权倾轧,不愿兄弟阋墙,就逃避王府责任,将黑螭军让给纳兰迁!”
“我不该……”他颤了颤,一气呵成的自责,到此处也卡了卡,君珂眼睛发红,死死盯着他,心知这是最关键的一句,也是纳兰述心中最痛最自责却又最难以启齿的一句,这句说出来,才真正叫一泻千里。
她的心砰砰跳起来——她已经预感到,这会是怎样的一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