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脸上一凉,一点湿润彻入肌骨,张半半茫然抬起头,看见深灰的穹窿里,一些雪白的六角碎片,旋转着落下来。
听见纳兰述轻轻道:“下雪了。”
“下雪了!又下雪了!”君珂兴匆匆地奔进纳兰述寝殿,“这场雪好大,断断续续好几天,刚才太监们把雪都踏实了,要做雪雕,走,咱们去看看……咦,你这是什么打扮?”
纳兰述一身利落,披着雀羽大氅,正在穿油靴,顺手扔给君珂一双,“踏雪出游打扮。”
君珂怔怔接在手里,还没反应过来,头顶一黑,同样式样的雀羽氅已经罩了下来,纳兰述手臂一抖,抚平她肩上褶皱,顺手给她束好系带,君珂低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一绕,便是一个和他一样的利落的结。
“小傻瓜,发什么愣呢。”纳兰述看着她怔怔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今年的第一场雪,咱们不要在这皇城四方院子里看,出门去,你来尧国这么久,却连京城云台四大景都没见过,翠池潋滟、苍阑簇雪、玉山夕照、南潭双塔。今天带你玩个够。”
“可是我们还要上朝……”
“罢朝!”
“可是我们还有很多工作。”
“旷工。”
“可是皇城不可一日无主。”
“有本事就造反。早上造了晚上我夺回来。”
“可是你……”
“没有可是。”纳兰述牵着她向外走。
车马竟然已经备好,张半半赶车,韩巧跟随,还有辆车坐着柳杏林戚真思,看他们出来打了个招呼,君珂看见这几人都在,这才放下了心。
车马一路出皇城,打的是御食监采买的招牌,没有惊动任何人,出了皇城又换辆马车,这回更普通,扔人堆里分不出来。
君珂最近早已厌了出入浩浩荡荡车马扈从的皇后仪仗,难得微服出行,顿觉浑身松快,想着纳兰述手术在即,出去散散也好,离了压抑的皇宫,情境和心情都会自在些,正好趁此机会把这事婉转地和他说了。
她心中盘算如何开口,怎样的措辞最合适,怎样的语气最妥当,在心里一遍遍打着腹稿,帘子掀在那里,却根本没有注意四周的景色。
她没注意到,纳兰述一直斜靠在她身边,静静望着她的侧脸,看她心神不属模样,眼神里淡淡疼惜。
车子在城门前排队出城,两人都有点心不在焉,没注意到几骑麻衣高冠的老者,一边说话一边从城门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