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真正的骄傲,不肯如这莲花颓败的心气。
“你居然真的选择住在这里。”沈榕微微一笑,笑容看来竟也有几分熟悉,“不枉我等你很久。”
沈梦沉没有在她对面坐下来,倚着阑干,笑而不语。
“看见这里如今这般模样,可快意?可欢喜?”沈榕也不让他,自斟自饮,喝得很快。
“我不明白姑姑在说什么。”沈梦沉笑得温柔,眼神怜悯,“您喝得太多了。”
“沈家……”沈榕不答他的话,眼神惆怅环顾四周,“原来再煊赫的家世,败起来也很快,哥哥走了,在南方服苦役,前不久来信说,一身的老风湿,怕是活不久,想求陛下开恩,就近养老;侄子们死了三个,有两个被石头砸死,死得莫名其妙;侄女们为了生活,就近嫁了当地人,都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世家公子,千金小姐,贱起来连猪狗都不如……”她讥嘲地笑了笑,忽然转向沈梦沉,“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陛下,对于您这些陷身苦难的亲戚,你就不打算提携一把么?”
“这话太皇太后该问自己才是。”沈梦沉微笑,“我已经是别国人,远水救不了近渴,您却还是大燕之母,凭您的心智手腕,沈家虽败,想要东山再起,似乎也不是难事。”
“大燕之母……”沈榕冷笑一声,“是,我还在这里,但就是因为我在,沈家才遭受了这些,不是么?”
沈梦沉又不说话了,微笑,一脸云淡风轻。
“梦沉……”沈榕忽然站起身,将酒壶一推,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当年的事,不怪沈家,都是我心思太重一时糊涂……梦沉,事到如今,你要的也要到了,沈家也败了,我也几乎等于被幽禁,你……你还不解气么……”
沈梦沉淡笑着拨开她的手,轻轻道:“太皇太后,别激动……”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榕,忽然问了一个似乎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今天带刀了吗?”
一句话便如重锤,轰得沈榕立即放开手,失魂落魄一坐,双手捂住了脸,“好……好……你果然一直记得……是我奢求了……我本就没有脸面再求你原谅我……但梦沉……”她放下手,露出一张被泪水冲花了妆容的狼狈的脸,“沈家无辜,求你一救!”
沈梦沉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好像没听见这句话。
“我可以死在这里,彻底泄你心头之恨!”沈榕推开桌面,抬脚就往荷花池里去,“恩怨了结,但求你就此放手!”
膝盖刚刚碰上花池边缘,她就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一只手拎住了她的衣领,手指冰冷。
“别弄脏了我的花池。”
沈榕浑身一震,霍然在他手上软倒下来,一声嚎啕冲口而出,“你到底要怎样……”
“我到底要怎样?”沈梦沉将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凑近沈榕,像是在饶有兴致地观赏她的哭泣,慢悠悠道,“是你到底要怎样吧?太皇太后,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你活得没有自己,也没有别人,只有沈家,沈家的荣耀、沈家的富贵、沈家的百年承续、沈家的不替繁华……到了今天,沈家败了,你来求我,你还是满嘴沈家,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