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鄂闹得纷纷扬扬,有钱有粮的常倩怜势力犹自在不断扩大,天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块刚刚交出自主权的土地上,聚集在那个流言蜚语集中点的柳咬咬身上。
黑云压城,城中暗流潜涌。
黑云压城,引来了一场瓢泼大雨,雨丝密集如幕,将黄土地面浸透泥泞。
雨夜的微光里,一条人影,在雨幕里踉跄行走,满地泥泞,摸爬滚打,一步步向前挪,好容易跌跌撞撞走上几步,膝盖一软便伏在地上,手腕上发臭的破布散开来,被哗哗的雨淋透,洇开殷殷的暗黑色血迹。
那人抬起头来,湿透了的脸憔悴苍白,眼下血管突出,呈现淡淡的蓝色,看起来像是中了毒。
这里是鄂城之外七里,号称七里驿,驿站就在前方不远处,透过密集的雨幕,隐约可以看见橘黄的烛火。
那点微光像是无限的希望,激得那男子再次欲图爬起,然而胳膊肘撑了几撑,终究颓然落下,身体栽在泥水里,重重啪唧一响。
那人眼底的光芒,渐渐淡下去。
从宝梵河上临阵脱逃,一路奔向鄂城,原以为不过壮士断腕,不妨碍生命,不想那毒太可怕,毒气自断腕处进入,不停蚕食着他的生机,好容易支撑到此地,已经是强弩之末,眼看驿站就在眼前,然而却连多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毒人那么可怕,该让主子知道的,可是……
他苦笑着,叹息一声,慢慢闭上眼睛。
意识陷入混沌的前一刻,却有一双手,忽然搀起了他的身体,一个天籁般美妙的声音,带几分怜悯和愕然,在他耳边道:“这位先生,你怎么了?”
西鄂前皇宫,一半被用作京师学堂,一半留作郡守府。此刻郡守府大门紧闭,却有争吵声隐隐传来。
“……这样的事我如何能不管!”是柳咬咬的声音,“我的陷阵营一位营正,也失陷在那里!”
“你至多不过一月便生,此刻如何能远赴险地!”柳杏林声音焦灼,“那些故意中伤,不过无耻之人捏造,你不须放在心上!”
“鬼才把那些浑话当回事!”柳咬咬声音阴恻恻的,“我忧心的是天南州的官儿,咱们经营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才慢慢将西鄂归顺了尧国,西鄂划国为郡,本就人心浮动,不过是顾忌近在咫尺的尧国兵力强盛,不得已臣服,此时如果天南诸官被慢慢屠戮,你我却毫无作为,只怕今日犹得在殿中安坐,明日便要看见天下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