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身上那套染血的衣服换下,打开包袱,在衣堆中翻找着想穿的衣服,这是她第一次为了想取悅一个男人而这般卖力。
无意间翻到封侵无借给她的那件白色外衣,她抿嘴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摺好。
换上了绣有浅蓝色小蝴蝶花的丝裙,她掀开车帘,轻轻唤了封侵无一声。“你的衣服脏了,换不换?”
他专心驾着马车,冷冷地回她。“不换了。”
“咦——”巧巧奇怪地问。“你不是挺爱干净的吗?”
“你别烦我行不行!”他怒喊。
嘩——好焦躁呢!巧巧咬住唇,强忍着笑,看来封侵无也不是对她全没感觉的嘛,一定是刚刚那个差点成功的吻让他焦躁难安了。
她的心怦怦跳,思绪漾漾着。
“侵无——”她擅自以亲暱的语气唤他,甜甜地撩拨他。“我还不知道你今年几岁了?”
“知道这个干什么?等你进了太子府以后就形同陌路了,不必了解这么多。”他回答的语气极不耐烦。
“我就是想知道。”她坚持,挑兴地说。“我很会闹人的哦,我会闹到你招供为止。”
封侵无鼻哼一声,根本不打算睬她。
“快说嘛——”巧巧伸出指尖,故意在他背上若有似无地画圈圈,声音又甜又邪。“快说呀,你到底几岁了——”
“别闹了!”封侵无像被针刺了一下,猛地回身拨开她的手,大叫。“二十二岁,行了吧!”
“二十二岁,和我好配啊!”她格格笑起来,又问:“为什么还没娶妻呢?”
他闷不吭气。
“为什么、为什么——”她又开始闹他。
他闪身躲开她顽皮的手,无奈地投降。“算我怕你了,也没为什么不娶妻,只是缘分未到罢了。”
“是吗?”她开心地笑起来,自我陶醉地说道。“你的缘分已经到了呀,不就是我吗?”
“你能不能有点姑娘家的矜持啊!”他白了她一眼,觉得头有点痛。
“我再矜持下去,就要被你送进龙潭虎x了,我可不要。”
封侵无手中的砩闪怂桑沓档乃俣冉ソシ怕讼吕础?
“我勸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别心存幻想了。”他淡淡地说。
巧巧心头一阵激漾,不管是不是心存幻想,她都已经打定了主意,现在没人能救得了她,只有她能救得了自己。
封侵无突然抽了几下鞭子,马儿立刻拔足狂奔。
巧巧一时没留意,整个人往后一倒,栽进车廂里。
“太快了!”她对着封侵无大叫,一手捧着摔疼的手肘。
“太阳快下山了,万一再遇上山贼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不快赶路不行。”他又催上一鞭。
“封武举也怕小毛贼吗?”她傻笑似地说,很喜欢这种与自己心爱男人一同闯荡天涯的感觉。
“有人出五十万两悬赏捉你,这笔钱足够吸引好几百个小毛贼卖命了,我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一一应付,当然能躲就躲。”他迎着风大吼。
“是谁要抓我?”
“谁想抓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到汴京的这几天,我恐怕连觉都没办法睡好了。”
她虽然感到不安,却一点也不害怕,只要和封侵无在一起。就算上刀山、下油锅,她也甘之如飴。
灿金色的阳光深浓了,太阳逐渐偏西。
黄昏,整个风景都变成了金黄色。
封侵无驾馭的马车在昏黄色的山道上疾奔,巧巧脸仰着,让橙红色的晚霞映得她明眸灿灿,她东指西指地问封侵无,他都不答,她参匏剑砸诲傻厮蹈霾煌!10矢霾煌!?
夜,悄悄来了。
在第一颗星星升起前,马车到达了第一个城镇。
封侵无将马车停在一家小酒店前,这家小酒店没有店名,只在门前挂着两个小灯笼,灯笼上头写着大大的一个“酒”字。
巧巧自己下了马车,自然地朝封侵无的手臂一挽,疑惑地问他:“这是个卖酒的地方嘛!有房间住吗?”
封侵无推开她的手,正色地说:“别动手动脚,一个好姑娘是不会这样动不动就和男人拉拉扯扯。”
“一个好男人也不会在姑娘面前脱光了衣服洗澡,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可见得你是个坏男人,和你在一起,我自然不必费心扮什么好姑娘了,反正,你全身每一寸我都看过了,拉个手还怕什么!”她洋洋得意地看着他,存心和他斗嘴。
封侵无故作什么都没听见,郑重地警告她。“你最好离我一步的距离,别靠得太近了。”
巧巧俏脸薄嗔,大大地跨开了一步。“这样行了吧!封武举。”
“嗯。”他淡淡应了声,迳自走进酒店。
店主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殷勤地迎了上来。
“客倌,吃饭吗?”
封侵无领着巧巧坐下,问道:“这里可有客房投宿?”
“有、有、有。”
“那好,我们要两间客房,劳烦先弄些热菜和一盘牛r来吃。”
“好、好。”店主人立刻钻进厨房,飞快送来了两双筷子、几碟热菜和一盘熟牛r。
巧巧早就饿坏了,马上挾起菜就吃,封侵无却注意到临桌的两个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巧巧,很神如饥似渴,一副神魂顛倒、口角流涎的模样。
封侵无不敢置信地叹了口气,不愧是花魁娘子,大口吃菜喝汤的不雅举止仍然顛倒众生,根本还没出手就已经撂倒两个男人了。
他第一次认真地注意她,这才发现她的肌肤柔美如玉,洁白透红,十指如藕尖,小巧的瓜子脸配上细致的五官,美丽得就像雕画出来的一样。
她瞥了他一眼,笑盈盈地打趣。“你在用眼睛吃我吗?”
封侵无叹了口气,美则美矣,就是个性太不谦虛了,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用眼睛吃你的是隔壁桌的两个男人,如果不想引起太多注意,最好快点吃完上楼。”他没好气地说。
“早就习惯了,何必大惊小怪。”她继续吃了一口牛r,全然不当一回事。
“我真希望快点回到汴京,趁早把你丟给太子殿下。”他说得咬牙切齒。
“你捨得吗?”她倾身凝望他,眼中笑意闪烁。
“别把自己捧得太高了,太子殿下会选择我到临安,绝对有他的道理,我很难对女人动心,你最好别浪费太多力气诱惑我,我不可能让你得逞的。”他冷静地道。
巧巧皱了皱鼻尖,气得别过脸去。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迅速解決了晚餐,然后由店家带上了客房。
封侵无将巧巧送进房间,叮囑着。“门窗都要锁好了再睡,我的房间在你隔壁,一有什么动静立刻拍墙求救,知道吗?”
“哼!”她把门用力在他面前甩上,赌气地躺上床,愈想愈气,忍不住大叫着:“可恶的封侵无,你也别把自己捧得太高了,什么难对女人动心,说不定你就会栽倒在我的手里!”
封侵无还站在门外,把她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他苦笑了笑,还真的有点担心会被巧巧说中了。
第三章
次日一早,太阳才刚昇起,封侵无就去敲巧巧的房门。
门很快地打开了,他看见她梳着简简单单的流云髻,簪着一根小巧精细的蓮花簪子,脸蛋白净透明,脂粉不施。
“准备好了吗?”他低声问。
“天还没亮就醒了,已经等你好久了。”她眼神中还透着不悅,迳自把包袱塞进他手中,提起裙襬款款下楼。
封侵无不自禁地笑了笑。
天色还早,小酒店里还没有太多吃早点的人,只有两个老头子在喝着热豆汁。
“昨天没睡好吗?”封侵无喝了口粥,不经意地问。
“不会呀。”巧巧耸了耸肩,语调故作轻快地说。“最近有你的衣服陪着我睡,每天都睡得好香甜呢!”
封侵无愣了一下,这才想到自己的外衣还在巧巧的手上,而她竟然还大言不惭地告诉他,每天都和他的衣服睡。
“把衣服还给我。”他强抑住异样的情绪,冷冷地说。
巧巧慢条斯理地喝着豆汁,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要我还给你也行,只要你不介意衣服上有我的口水。”
他张口结舌,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巧巧眼珠儿骨碌一转,狡狡一笑。“不如这样,我把衣服洗干净了还你,晚上让我抱着你睡。”
封侵无深吸口气,瞪着她,很忍耐地说:“衣服不必还了,你到底吃饱了没有,快点上路。”
“上路就上路!”她跳起来,气呼呼地往外走,连珠炮般地嘀咕。“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能c上一对翅膀,好尽快带我飞到太子府,对不对?”
封侵无的额际隐隐作痛,这个小女子真像朵野薔薇,看上去娇艳欲滴,一触手却会扎得人发痛。
巧巧在门前左顾右盼,白马还在,可是马车却不见了。
“马车呢?”她疑惑地问。
“我请店家帮我换了一匹马。”他自屋旁的马房中牵出一匹毛色深褐,带着雪花般白点的马来。
“为什么?”
“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多半崎嶇蜿蜒,驾马车不好走。”
巧巧心想,完了,她有多久没骑过马了,万一不小心摔得鼻青脸模В欢ɑ岣馇治薜毙翱戳恕?br /
“难道没别的路好走吗?”她问。
“你的问题还真多。”他迳自蹬腿跨上马背,皱起眉头。“快点上马。”
“你不扶我?”她膩着声音,裝扮得楚楚可怜,斜斜睨他一眼,明知他性子高傲,仍忍不住想撩拨他。
封侵无看了她一眼,有了行动,不过却仅只是伸出马鞭给她扶。
巧巧气怔了,曾几何时受过男人这等闲气,一向都是她随意施展出一点微笑,就足以倾倒几大车的男人,怎么也想不到,她费力使出十成十的甜笑功力,竟才换来封侵无的一支马鞭。
她气得挥开他的马鞭,骨子里的傲气使她靠自己的力量上马。
封侵无看着她费力攀住马鞍,蹬了好几下才勉强爬上马背,姿势不太优雅好看,好不容易上了马,嫩粉色的襦裙不小心又勾住了砩冻鲆唤噩摪咨男⊥榷抢矗秃熳帕辰柜绽茫璺u髡米耍湴恋匮锲鹣掳突厥铀淙幻嫖薇砬椋壑腥囱鹨荒ㄈ粲兴莆薜男σ狻?
哎呀!是在取笑她吗?巧巧咬了咬唇,他是在取笑她上马的姿势,还是在取笑她侧骑?真是,生平也没这么丟人过,她愈想愈生气,气得脸红耳热起来。
“可恶的封侵无,你难道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吗?”她挺直背脊,驕橫地叱着。
“我勸你最好还是跨骑比较好,免得走不到一里路就跌个狗吃屎。”他淡淡地一笑,嘲弄地说。
巧巧顿时柳眉倒竖,任性地怒喊:“我就是只会侧骑,可是我侧骑的功夫好得很,用不着你多c心!”
“我只怕你耽误我的时间,哪有工夫c心你。”他轻踢马肚,自顾自前行。
巧巧紧紧抓住砩崆崂死矶峄旱爻奥醪剑庋凶叨运此祷共焕眩蛞宦矶蝗槐捡y起来,她该怎么办才好?
晨雾逐渐散去,太阳悄悄露出脸来,两匹马一前一后,慢慢地走出了小城镇。
一出城,果然如封侵无所说的,路变陡了。
他回身挽住巧巧坐骑的砩怕瞬阶樱负跤胨12小?
巧巧心下窃喜,想是他怕自己摔下马吧。
走到一段顛簸的石子路时,巧巧的马儿突然蹶了一记,她吓得“啊喲”一声,封侵无立刻回头望了她一眼,见她没事,笑了笑又回过脸去。
看见他笑,巧巧倒有些受寵若惊,忍不住又“啊喲”一声想再看他笑,但这回他却不理睬她了。
若是一路上都这样一前一后,话也没办法多说一句,岂不是白白浪费她的大好辰光吗?万一走到了汴京还没诱得他动心,她的命运恐怕就兇多吉少了。
石子路变得更顛簸了,她盘算着找个机会跌落下马,弄出一点小伤来,好誑他来扶,说不定还有机会与他共乘一骑。
她专心致意地盯着路面上的小石子,发现石子虽然很小,锋稜却多,心里不由得躊躇着,万一摔出了一身的伤,还博不到他的怜疼,跌了岂不是白跌,那时她恐怕会被自己给气死!
她正迷迷糊糊地想着,耳边突然间听见一阵清脆的铃鐺响,道旁的大树上忽地窜出两名黑黝黝的大汉,持着九孔连环刀朝他们砍杀过来——
封侵无举剑去挡,巧巧吓得扯住马砹笸耍硐碌淖锸芫和房袼徊灰眩皇甭伊朔酱纾膊恢迷趺纯刂瓢哺矶哦裕峙伦约旱侣砣ィ业鼐娃彰袅隧绳,马儿陡然一声长嘶,被她拉得直立了起来,她尖声叫着,从马背上重重坠下,马儿像箭一样狂奔了出去,封侵无一面迎敌,一面偷空想抓住马恚椿故侨盟继拥梦抻拔拮倭恕?
封侵无火气遽升,闪电般地夺下一名大汉的刀,反手一劈,飞快地砍伤大汉的臂膀,回身又一刀,划伤另一名大汉的腿骨,两个黑毛贼吃痛哇哇大叫着逃命去也。
巧巧捧着受伤的膝蓋,摔得筋骨疼痛,彷彿再一碰撞全身就要散掉似的,她看见封侵无冷着面孔,微怒地瞪着她。
“你连一匹马都看不好吗?”他大声责怪。
“马重要还是我重要啊!我值五十万两耶,那匹马值几个钱?”她气极,委屈地大喊回去。“你难道就不问问我伤得怎么样了吗?太无情了吧!”
他望了她的膝蓋一眼,看见丝丝滲出的血水,表情慢慢和缓了。
他从白马背上的包袱里取出小木盒来,走到她面前蹲下,柔声问:“伤得怎么样了?”
她闪了两下睫毛,很轻易地就挤出几滴眼泪来,慢慢把裙子撩到了膝蓋上。
伤口的确不算小,尤其是被锋稜的石子扎伤,伤口都呈现点狀似的散布着,她能疼出眼泪倒也不是骗人的。
封侵无从小盒子里取出一条巾帕,轻柔地把血拭净,然后再取出干净的巾帕替她包裹了伤口。
“能走吗?”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搭着他的手腕慢慢站起来,才走一步就疼得齜牙咧嘴。
“算了,别走了。”他去把马牵过来。“幸好包袱都放在这匹马上,否则我们两个真会完蛋了。”
“对不起。”她咬了咬唇,诚心诚意地道歉。
他望着她的目光变得温柔了,不过只一瞬间就又皱起眉头,指尖拈掉她头发上的枯草,平淡地说:“把身子拍干净了再上马。”
她无奈地拍掉身上的尘土,静静瞅着他,然后毫无预警地,她被他拦腰抱上马背,他强劲的臂力令她晕眩,身体就像飘然浮起来一样。
他牵着马恚夯盒泄嵌问勇贰?
石路刚过,他便翻身上马,由谇汕刹嗥铮荒芴Ц咚乃确旁谒淖蟠笸壬希绞殖蹲№绳,几乎等于把巧巧围在他的怀里。
她惊喜地暗自微笑,这两个黑毛贼可帮了她的大忙,现在,她尽可以理所当然地和他黏在一起了。
呵!才烧过一次香,菩薩就这么帮她的忙,菩薩真是慈悲为怀呀!
她兴奋莫名,晕陶陶地倒进他怀里,却立刻换来他的抗议。“喂,别靠在我身上。”
“可是这样挺着腰很累呀!”
“应该喊累的人是我吧。”他没好气。
她不理他的抗议,迳自把左脸颊偎在他的胸膛上,柔声说:“别和我这个弱女子过不去嘛。”
“你对每个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投怀送抱?”他含糊地问。
“当然不是!”她无辜地仰起脸看他,干脆豁了出去。“我喜欢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封侵无愣了一下,心跳陡地快了两拍,她不仅举止大胆,就连说话都坦白得令他脸红。
“算了,就当我没问。”他立刻结束话题,免得引发出更多让他烦恼的话。
“你……愿不愿意买我?”她忽然无比认真地问。
“我可没有五十万两能买你。”他不看她,故意说。“就算有五十万两,我难道不会选择去买更多的女人吗?十个都能买得起了……”
“别说了,讨厌、讨厌!”她气得很,封侵无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就惹得她醋罈子大翻,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也有选择女人的机会。
不、不、不!非想办法得到他不可,他是她的!
对一般男人,巧巧只需嫣然一笑就足够迷倒众生了,但是封侵无不同,他的克制力优于一般男人,明明对她也不是全无感觉,但是都能控制得看不出破绽。
她必须先试验一下,自己对封侵无究竟有多少影响力,想诱惑他的胜算到底大不大?究竟她该怎么做才能攻陷他的克制力?一旦成功,封侵无破了她的身子,她自然就能成为他的人,也不必再进太子府了。
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想法子勾引封侵无。
她深深吸口气,抬眼望定他,对他的感情让她很轻易就能醞釀出动人的光彩,这是她第一次想动用色相,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一个男人。
她肆无忌憚的注视引起封侵无的注意,情不自禁地低头望了她一眼,她闃黑的眼瞳闪动着耀眼的光华,如寒星点点,毫不掩饰炽热的情感,正痴痴切切地凝望着他,在她的眼底有种诱惑,像两罈埋藏多年的好酒佳釀,香醇浓烈,他深深跌了进去,一瞬间心醉神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