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小的时候,总喜欢拉着母亲的手逛灯会去,然后买一串冰糖葫芦,蹲在一群大老爷们儿面前看下象棋,糖葫芦是那样甜,象棋似乎永远没有个输赢,一转眼,李鸣长大了,一切物似人非了,李鸣怀疑自己还是不是自己呢?大街上一个伙子拍拍他的肩膀说现在在那里混啊,李鸣对这人毫无影响,他说我是你大学的同学孟勇啊,在403室跟你打过牌的?在沃尔玛超市等水月买内衣的时候,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女走了过来说:“还记得我吗,在大学里,你还拉过我的手呢?”
可是或许某年某月的一天,那就是你生命的终结,那年你可能是15岁,可能是24岁,可能是33岁,可是世上的一切对于你毫无价值,那一刻你会想什么?
穿着一身结婚礼服的李鸣,匆匆忙忙地从教堂驾车赶回家,去拿忘在家里的结婚戒指,刚走出车门,突然,有人一闷g子狠狠打了过来,李鸣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鲜血从头上流了下来,满脸直流,滴嗒滴嗒地落在地上,李鸣想张口喊点什么,可是身体似乎不听使唤,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那家伙扬长而去,他还想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觉眼皮很重,原来他是如此困了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血缓慢地流着,一些东西似乎变慢了,一些情景开始混乱了,穿着婚纱的水月,真美;我答应你我要养你一辈子,我答应你,答应你;谭桑那张y谋的眼神,夜总会里,钞票纷飞,张有福那狰狞的脸;任欲开学时一身农民打扮;那个空荡荡的家……这一切毫无规律的事物构成一个巧妙完整的链环,把他拖进一个永无止境的黑暗的深渊,这是谁安排的?似乎一个声音在远处不停地哭着,那个声音不停地问:李鸣,你不要睡,你不要睡,不要睡……
啊!朋友,我们不要这种声音。唱吧,让我们更愉快地歌唱。更欢乐地歌唱。
欢乐,欢乐,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谁能做个忠实朋友,献出高贵友谊。谁能得到幸福爱情,就和大家来欢聚!真心诚意,相敬相爱,才能找到知己,假若没有这种心意,只好让他去哭泣。
在这美丽的大地上面普世众生共欢乐,一切人们不论善恶都蒙自然赐恩泽,它给我们爱情美酒,同生共死的好朋友!它让众人共享欢乐,天使也高声同歌唱欢乐,好象那太阳,运行在天空上,欢乐,好象太阳,运行在那壮丽的天空上,朋友,勇敢向前进!前进好象英雄上战场,朋友,前进上战场,欢乐前进,好象英雄上战场。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在你光辉照掘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亿万人民团结起来,大家相亲又相爱,朋友们!在那天堂上仁爱上帝眷顾我们,亿万人民虔诚礼拜,敬拜慈爱上帝。
——席勒《欢乐颂》
在那块冰冷的的水泥地上,李鸣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繁华的都市的上空,在一层层绚烂的大气层里,一个头上金光闪闪的人,慈悲地注视着这个世界,传说中,是他创造了人,创造了这个世界。
第四十九章 结局
在无限宇宙的沉默中,繁星点点的银河里,苍穹中运转着的一个十分细微的小点,那是辉煌灿烂的太阳,在围绕着太阳旋转的巨大轨道中有一粒沙子,那是我们的地球。
地球上,云彩在黑白交替的天空中,漩涡飞卷,翻来逝去,月亮和星星在颤抖,忽明忽暗,大地上,桑田化为沧海,沧海变成桑田,湖泊星罗密布,无数的河流汇成大江,大江流入一望无垠的大海,大地突然来回颤抖,峰峦叠起,瀑布飞涌万丈,好像天上的银河,有无数的树长起来,又倒了下去,上面有无数的花儿开了,又有无数的叶子黄了,被风一吹,化为灰尘飞逝而去。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地位显赫的帝王将相终将化为云烟,宏大雄伟的宝殿与人类引于自豪的文化科技最后埋葬于尘土。没有千年不倒的城墙,没有哪一个文明能恒久恒新,能永远占据历史的舞台。
世界杂乱无章,语无伦次,暧昧不清。城市更如同世界的溃汤,欲望毫无节制地扩散,我们把灵魂浓缩成人民币大小,然后为它提供给养。人们来来往往,穿梭不停,时散时聚,喜怒哀乐,哭笑嗔骂,发出奇怪的声音,作着莫名其妙的动作。
黑夜如狱,我们伫立在四顾空空的旷野,伫立在人来人往的车站,伫立在文学和戏剧虚构的剧院,伫立在繁华的夜色里,月圆月缺,草长花落,四季流转,我们一会悲伤,一会流泪,游荡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像一个人群中迷失的小孩,人们来来回回地走动,有人和你说话,有人挤你,有人来拉你,你无处可逃,别无选择。
人生如门,那一道道各式各样的门为你打开,家门、大学的门、公司的门,门里,我们自己做了无数道数学题填了许许多多表格,有无数似曾相识的人迎向我们,看见有一个的女人安静地睡在我的身边。
一些我们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和发生的没有发生的事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滔滔不绝。
我曾经做过那些数学题吗?我曾经填过什么样的表格?我见过那些人吗?我认识那个女人吗?我记不得了。我的记忆还是我的吗?我不知道,如果不是,那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周国,你怕黑社会吗,我知道你不怕,他们顶多是一群为了钱的小流氓,我才不怕他们呢,钱算什么,老子有的是;死是什么东西,我连死都不怕。周国,你还记的你说的话吗?让我在重复一遍吧:“做自己喜欢的事,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你小子的死算是值了,马上我就来见你了,在天堂里也好有个伴,不过我不相信上帝的,不知他老人家收留我。
对了,还有张一龙,你不是要开连锁店,开超市嘛,怎么就死在女人怀里呢,我还等着你发了请大家喝豆浆,喝一碗倒一碗,大伙的理想我都实现了,可是我嫉妒你啊,嫉妒啊,死在自己心爱女人的怀里。我也快死了,其实很久以前我已经死了,在死之前,就说点话吧。也不知道你们听不听得到。
刘天山,你可要管好手下的小弟了,不要总是吃喝嫖赌,杀人放火的,没点文化底蕴。你啊,可惜啦,一个大好青年,不过无所谓了,人生本身就是一个变数,用道上的话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吴光辉,你最懦弱了,一点也像男人,跳上了火车,又灰溜溜地跑回来。
李鸣,还记得第一天认识你的情景,你穿得像财主似的,一身阿迪达斯啊,真可笑,那时候,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可是后来我有钱了……
这些事不提也罢,一切都结束了,周国死了,张一龙死了,苏倾国也死了,我也快死了,人生不过是一个单向的旅途,旅途的目的就是死亡,我知道我们死了,又会有“我们”重复着我们这些事,但这些活着的人最终还是会走向这个旅途的终点。唉!陆明宇,我……
不说啦,该说的都说完了。跳吧,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是上大学的课堂上老师出丑,全班大笑的情形吗?是在游园会上与你一见钟情的女孩吗?是和你一起逃课,一起讨论女孩子,一起喝酒喝得烂醉的朋友吗?是公司开庆功会的热闹的场景吗?
你的身体在半空坠落,头发被风吹乱,还有那飞舞的衣衫,一生中碰到的人,做过的事,每个人喜怒哀乐的表情,每件事的酸甜苦辣,像放电影一样出现在眼前,一切平凡的都变成深刻,一切模糊了都变成了清楚。
一楼、两楼、三楼、四楼……
任欲突然醒了,突然想起来:
你第一次给欧阳明莉送去偷来的玫瑰花,她抱住你,吻了你后,跑开了,20岁的她害羞的样子真好看。
你邀请欧阳明莉看电影,那天,电影放着梁咏琪金成武主演的《向左走向右走》,在黑暗的角落里,你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暗暗发誓一辈子要紧紧握住她的手。
在圣诞节里,烟花在群星下绽放,在那个小旅馆里,你们相互亲吻,抚摸,她低声地呻吟着,你猴急地想脱去她的衣服,她一脸妩媚,双手吊在你的脖子,说:“你答应我,这一辈子你只准有我一个女人。”
任欲还没有发财的时候,欧阳明莉总喜欢搂着她睡觉,把他的手臂当作枕头,像一只小猫一样躲进他的怀里,你亲切地叫她小猫,她温柔地喊你小猪。
当这个城市的大钟指向12点时,天空中炸出一阵阵绚烂美丽的烟花,所有的人都大喊新年快乐,一个坐在车里的女孩见证了一个男人从38层楼正缓慢坠落的过程,那个过程就像一只j毛在空中摇摇晃晃地掉落下来,到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四溅。
咋临人世,你在哭,好像要将今生的痛苦和悲伤忘记,而你爱的人一直对你笑,似乎在欢迎你来到这个吵杂和无奈的世界;生命终结,你在笑,似乎在嘲笑着那些吵杂和无奈的芸芸众生,而爱你的人默默地背着你哭,仿佛害怕你听见这个世界的痛苦和悲伤。
我们寻找方向,而我们环顾四野,找到的却是迷惘。
我们追求真理,而我们找到的却只有虚无。
我们渴望幸福,而我们得到的仅仅是哀痛和死亡。
人啊,你是怎样的虚幻,怎样的奇特,怎样的混乱,是怎样的一个矛盾主体、怎样的奇观啊?即是万物的主宰,又是命运手中的可怜虫;既是真理的追求者,又是不确定和变化无常的奴隶;是宇宙中的精华,又是死神镰刀下的蝼蚁。
云起了,风停了;月来了,你走了;烟灭了,花谢了,雨不下了。
鸟飞了,树静了;窗已关了,门开了;灯熄了,人散了,表不走了。
只留下一阵喧哗。
第五十章 后续
从明莉公司退出来的陆明宇,不再涉及商界,对商界的所有的事不闻不问,与世隔绝的感觉,据说国外有一个大公司就攻不下大陆市场,有人提议他们总裁找找陆明宇,那个老外开口就出五千万请他出山,陆明宇伸出一个指头,老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一个亿吗?只见陆明宇把指头摇了跟鼓似的,拒绝了这个总裁的邀请。
陆明宇去大明寺烧香的路上,开车总会经过开发区的一个废旧仓库,每次路过的时候,陆明宇总会恋恋不舍得看着那个他和任欲发迹的地方,似乎那个死去的人还活在热闹的人群里,那个人会突然有一天跳到你的面前,活灵活现地跟你理论一番,或者讲一个故事,那个人会忧郁地看着远方,让你弄不清他在想些什么,那个人会拉着欧阳明莉,肩膀上驾着他的女儿,一家人欢乐地走向远方……
在庄严的佛堂里,混杂在香客里的陆明宇坐在圆形的坐垫上,闭目打坐,一泓大师坐在上面讲道:“人间世界是茫茫苦海,世间一切生命毫无安乐,只有痛苦。无论是外来的人世变难、命运流离,面对人类生存的最大障碍,佛的解答是对生死的双重否定:灭绝自我,超脱生死,达到虚空死寂的涅盘境界。所谓‘世事飘零,命运多劫,人海茫茫,谁能把握自己。或喜或悲,亦无非如草木枯荣,以佛心看之,都是一样,何必斤斤计较’《金刚经》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青龙山公墓,y风苍苍,枯叶飞扬,在一排排整齐化一的墓碑见证着这些人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站着走过,除此毫无意义,逝者长已矣,生者何所哀。张一龙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站在任欲的面前,相片里22岁的任宇满脸笑容,张一龙把一束鲜花放了上去,低声说哥们,你的仇我已经帮你报了了,在黄泉路上走好。说完这句话,他一动不动第在那里站到了三个小时才有离开。
李鸣没有死。2005年的中秋,陆明宇去阳光医院探望李鸣了一次,医生告诉陆明宇那里所有的人都叫他傻子李,陆明宇没有进,一个人站在窗口看,李鸣正被一个病人叫去帮他倒n盆,李鸣流着濞滴,p颠p颠地跑过去,利索地从病床下拿出n盆,刚想起身,结果不知什么缘故,一下摔倒在地,李鸣满头满脸地是黄色y体,所有走过的人掩着鼻子都离的远远的。
李鸣坐在地上,慢慢抬起头,一脸傻笑。江月刚好拎水壶进来,一脸好气和可怜的表情,急忙走过去帮他清理,李鸣傻笑着盯着水月,像一个出家离走的孩子,一脸无辜的神情,而江月清理着清理着就哭了起来,哭声在空旷的病房里夹杂着李鸣傻笑一直回荡。
陆明宇问水月李鸣的情况好点了吗,水月说医生说可能他下辈子就这样吧,这可能是他的命啦。陆明宇问那你有什么打算,江月说他曾经说过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我答应了。从此,水月一直在李鸣身边照顾他,做饭给他,帮他洗干净那些很脏的衣服。
水月有时会问李鸣,问他记不记得她是谁,李鸣想了想,摇了摇头,又傻笑了起来。泪水从江月眼眶里流了下来,乌黑的头发随风而起,漏出那迷人而伤感的面颊,就像在书卷里读出一个动听而伤感的故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