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要我怎么办,你爱我吗?”
高禹傻眼地望着成菱泪湿的脸庞,不假思索脱口说出的话通常具有某种程度的真实性。对啊!她说的也没错,不然她能怎么办,着要他爱她吗?
“事情怎么会这么麻烦!”
高禹抱着头跌坐床铺,大掌探入长发用力搔抓。之前交往过的女友曾经痛骂过高禹,说他性格太过漂泊,是个没胆承诺永远的懦夫。但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之所以不愿意许诺,是因为他清楚知道承诺不过是个空壳。
世事难料,谁能确定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当爱情要走,就算拥有千百个承诺,也一样唤不回对方的心。与其下了承诺之后再被指责食言,高禹宁可开始就不说。但不说,不代表他不会对某人怦然心动。
他背对成菱,困惑地低语:“难道就没有比较折衷的办法?我的意思是说,我并不排斥跟你交往,只是别一开始就进展得这么快,爱……这个字太沉重,影响太庞大了。现在我唯一确定的,就是我们很有话聊,相处起来应该挺有趣……”
“没错,你说得对,还没交往就谈爱,的确太早,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要确定……”说着,成菱心中浮现黄筱慧说起高禹时那双亮晶晶的大眼。高禹太优秀,总是吸引太多女性青睐的目光。优秀当然不是他的过错,但,成菱想知道,他心里是怎么看待她们的?
“假如我们交往,结果突然又出现另一个吸引你的女性——你会因为我的存在而拒绝她吗?请你诚实回答我。”
高禹转过身来,视线与成菱一双大眼交缠。他知道,只要在这刻,他肯定的答她一句“不会”,所有烦人的困扰一下都能获得解决,他其实也是很想告诉她不会的,只是言语溜出喉咙那一刹那,却成了——“没交往过,谁能回答这种事,我没办法马上给你答案。”
虽然没办法给予她承诺,但至少高禹够诚实。看着他苦恼的俊颜,成菱垂下脸庞,大眼中再度滑落两串珠泪。
“我知道了,谢谢你,知道自己喜欢上的对象不是个性卑劣的人,我该感到满足了,谢谢你这两天来的照顾。”
说完话,成菱缓缓爬下床铺,临出门前还朝他鞠了个躬。
高禹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见鬼了真是!高禹烦躁地猛一拍脑袋。为什么成菱老爱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为什么不能放轻松,任凭彼此的好感慢慢往前走下去?难道她没听过“且战且走”、“随机应变”这两句成语?就非得把事情全都整理得清清楚楚,她才愿意去爱?
可是他又不能责怪成菱什么,因为他就是知道,“确定”这件事对成菱很重要。
烦死了!
高禹思绪被搅得一团乱,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朝床铺猛槌一拳泄愤。
第四章
“你要走了?为什么?我们三人不是处得不错?高禹也答应让你留下了不是吗?”
乍然听见姐姐说要走,成隽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问题。
成菱朝弟弟淡淡一笑。“这里太远了,就像你说的,来来回回上下班,不太方便。”
嗯,这个理由倒是充分。
“那我怎么办?当初跟妈的约定就是你和我一块住在高禹家,你这样一回去,我不就也得跟你回家去了?”这才是成隽最在乎的一点。
“你还想在这待多久?”
“至少两个礼拜。”
成菱想了一下。“好,就两个礼拜,你继续待在这,我改住朋友家。时间到了我们再一块回去。”
成菱想出的办法看似两全其美,成隽可以照旧住高禹家做他想做的事,而成菱也可以兼顾工作,但不知是自己敏感还是怎么的,成隽就是觉得哪儿怪怪的。
“我问你噢,姐,你对高禹的印象怎么样?”
“怎么这么问?”成隽的问题教成菱一下警觉起来。
“好奇。说嘛!对他印象怎么样?”
“他人还不错。”成菱点点头。
“就这么一点感想啊。”成隽凝视着成菱,后者一脸忐忑地点了点头。他挑挑眉,边在心里偷偷回想他这两天注意到的事。
如果只发生一次,那有可能是他错看;但就成隽注意到的,至少有五次——高禹眼睛时常盯着姐,而姐也是,每回趁对方不注意,两人的眼睛就会悄悄爬上对方脸庞,然后两个人都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天衣无缝,没有其它人发现。
偷看对方还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在于眼神。成隽注意过,两人注视对方的眼神实在太暖昧。本来他还在猜这两个会这样你偷看我、我偷看你看多久呢,结果这会儿姐就跑来说她要离开了!
不过也好啦!成隽在脑中将两人形象结合,一个是漂泊如风,长年在国外奔波的性格男子;一个是谨守规律、低调沈默的严谨女子!他们俩结合会是什么样子?想着想着,成隽突然起了一身j皮疙瘩。
不是他嫌弃姐或者高禹,而是他们俩感觉太不搭调了!
“对了,高禹知道你要离开的事情了吗?”成隽突然想到。
“跟他说过了。”
“他没意见?”他口气颇为诧异。
成菱点点头。
既然这样,他也只能同意喽。成隽闷闷地点点头,指指暗房便又躲回里头工作。望着紧合起的暗房门,成菱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她转身回房间,拎起早已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行李,没打算再跟高禹道再见,她直接走出公寓大门。赶在最后一班渡轮出发前,成菱就这样一个人孤伶伶地,重新回到淡水小镇。
隔天一早,高禹跑去敲成菱房门,问她早餐吃什么,瞧见迭得整整齐齐的棉被枕头,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竟已连夜离开。
这丫头,就这么急着要逃开他,连多留个一晚,等到天亮再离开也不行?!
望着空荡荡的客房,高禹气急败坏地冲回他房间摇成隽起来。
“干么啦!七早八早的。”成隽一边说话,一边猛打呵欠。
“还睡,你姐回家了你知不知道?!”
经高禹一吼,成隽才恍然回过神来。
“你不是也知道?”成隽把昨晚成菱说的话跟高禹重复了一遍。“如果她没待在房间,就表示她去朋友家住了。”
“我是知道她要走,但是她可没提过会连夜离开。”瞪着成隽轻松的表情,高禹突然按捺不住火气。“你怎么还能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她一个女生七晚八晚坐船离开八里,也没跟人讲一声,万一路上发生危险她找谁支持?”
“你既然这么紧张,那昨天我姐跟你说她要走的时候,你就该跟她说清楚啊!”大清早就被人挖起来吼,成隽也是老大不高兴。“事后再来吼我有什么用,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人耶!”
高禹被成隽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对,没跟她问清楚是我不对,但我怎么知道她动作会这么快,我以为她至少会等到隔天早上再——”
“现在再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姐都离开了。”成隽没好气地瞪了高禹一眼。
“不过说也奇怪,你干么紧张成这样?就连截稿日期到了也没见你这么气急败坏……”
“我能不紧张吗?她一个女孩子不知道几点从我家离开……”
看成隽表情,似乎真的觉得是高禹太小题大做。高禹摇摇头,现在他终于知道成菱那么ㄍ濉20敲床桓沂救醯脑蚴鞘裁戳恕3錾谝桓龃永床坏p乃踩某沙せ肪常花桐‘ㄥ怎么行?早垮了嘛!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浪费时间,我知道可以上哪去找她。”
不等成隽回答,高禹话一说完,他手抓起钱包钥匙就急忙奔出公寓。
成菱p股才刚坐上椅子,桌上电话紧接着响起。很少这么早有人打电话找她,成菱蹙着眉接起电话。
“影像资料库,我是成菱。”
一个听似愤怒的口气从话筒传来——
“我高禹,很好,你已经在办公室,我马上过去,你不要给我乱跑!”
不待成菱回答,高禹一说完马上切断电话。成菱瞪着嘟嘟作响的话筒发呆,好一会儿还厘不清现在该怎么办。
要傻坐在这里等高禹来?成菱直觉不想,但是不待在这,又能躲到什么地方?
约莫五分钟,关起的办公室门“砰”一声打开,高禹怒不可遏的脸跃入成菱眼帘。
他瞪着成菱的脸压抑地吼:“你是怎么回事,要走也不来跟我打声招呼,难道你不知道有人会担心你吗?”
成菱被骂得哑口无言。她昨晚没说一声就走,感觉的确不太礼貌。
“对不起,于情于理,基于礼貌,我知道要先跟你说一声再走,可是在昨晚那种情况下,我觉得离开是比较正确的……”
“见鬼!什么于情于理?!”
高禹一下被她冷静的表情激怒。这小家伙,她竟然以为他生气是因为她没跟他道别、不够礼貌?
“我才不管什么情不情、理不理的,我在乎的是你的安全、安全!你不担心就算了,问题是我在意,我会担心啊!”
高禹吼完,蓦地转身抓了一把椅子坐下。他得离她远一点,否则难保他等会儿不会控制不住地扑上去摇醒她——该死的!她怎么能够这么不在乎自己?
成菱傻眼地看着高禹,好一会儿才厘清他生气的原因,他在担心她。
这念头闪过成菱脑海,差一点又感动地掉下眼泪,她连忙别开视线悄悄地深呼吸。
“算了,你现在人安全就好。”
高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重点是她人现在安全无虞。
“把你朋友家的地址电话抄给我,你放心,我不是想s扰你,只是想确定你待在那不会有问题上
成菱看着高禹好半晌,似乎在心底衡量什么,最后她叹了口气,决定吐实。
“我其实不是住朋友家,我在公司附近买了一个小单位,十几坪大。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连我妈跟小隽都不知道。”
高禹眯起眼睛问:“你昨晚住那?”
成菱点头。
“听起来感觉好象安全了一点。不过不管是不是你自己的房子,你还是一样要把电话地址抄给我。”
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跟他拉锯下去,她转身将地址电话全抄在便条纸上,高禹接过一看,满意地点点头。
他先跟她预告。“我今天会回我爸妈家开车,在小隽住我家这段时间,我会抽空不定时到你住的地方拜访,这段期间你最好好好照顾自己,听懂了没?”
“你也把我看得太脆弱了。”他的说词虽然让成菱颇感动,但嘴上却仍忍不住小小地抱怨。
高禹伸出手揉揉她细长的发。“错,是你把自己看得太坚强了。好了,知道你人没问题,我回去了。再见。”
他拍拍她的头顶,随即起身离开。
或许有的人觉得独居太寂寞,但对成菱来说,一个人的屋子,反倒是个最能放松精神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身边有人在,她脑子便会不由自主地绕着对方打转,思忖他吃饱、睡饱了没?今天工作会不会太累?心情有没有哪儿不好?感觉上这都是妈妈级的女性才会烦恼的事情,但也不知是家庭教育或性格使然,从小开始,就一直都是她一个人替众人在烦恼着。
成菱一方面觉得能帮众人打点是件值得骄傲的事,证明她能堪大任。但一方面她又隐隐觉得疲倦;难道她的生活就只能永远绕着他人打转吗?这问题成菱一直不敢发问,她怕爸妈听了会难过,还有,其实她也担心这么一说,家人就此不再依赖她了。
毫不吭气地肩负家中大小责任,是成菱取得爸妈关注的手段,这句话听来有些悲惨,但的确是事实。
但不管她再能干,总也会出现负荷不了的时候。这个地方,十八坪大的小套房,便是成菱用来喘口气的秘密基地。从她上大学,开始外接家教打工赚钱时,便一直很有计划地存下头期款,挑选屋子。一点一滴熬了六年,这个期盼已久的愿望终于在去年底实现。
这样的生活已经连过三天了,想必还会一直持续下去。每天下班成菱会到附近超市挑些菜r水果,拎回套房,用电磁炉帮自己弄份简单的晚餐。
今天的晚餐是清爽的蔬菜拌面,成菱站在厨房一角清洗着菜叶,床边音响喇叭小声地播放萧邦的钢琴奏呜曲,她一边动作,一边随着乐曲轻轻摇晃着身体。
一阵突兀的呜铃声破坏了一室安静,是对讲机铃声。成菱关上电磁炉开关,转身拿起话筒。“喂?”
“成小姐吗?我是大楼管理员!有位姓高的先生正在楼下,他说是你朋友……你跟她讲。”大楼管理员将话筒转交出去,两秒钟后,成菱的耳畔响起高禹醇厚的嗓音。
乍听见他声音,成菱手臂上的j皮疙瘩一瞬间颗颗冒起。
“我是高禹,可以上去拜访你吗?”
“好啊。”成菱同意。三分钟后,门外电铃骤响。成菱站在梳妆台前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转身走去开门。
一进门,眼尖的高禹便直觉注意到落地窗外的风景。“哇,这里漂亮!还可以看见快速道路上的灯河。”他生性大方,也不管是第一次进成菱家,换穿上室内拖鞋后便直接走向他想看的地方。
“太可惜了,我没带相机出门,今天天气跟湿度刚好,从这个角度拍过去,应该可以拍到几张不错的灯河照片。”
他一个人在阳台上喃喃嘟嚷着,正准备抬手测角度,才发现手上还拎着纸袋。
“啊,抱歉,我忘记今天是来拜访你,不是来拍照的。”
高禹匆匆踱回套房内,然后将手里的纸袋交给成菱。
“我听小隽说你喜欢吃草莓大福,刚来的路上特别去买的。”
“谢谢。”成菱将纸袋拎到一旁去,再转过身,气氛却一下变得尴尬。房间太小了,平常成菱一个人住还没感觉,但加上高大的高禹,感觉一下挤了起来。
“呃……”高禹别扭地抓抓额头,一时突然想不出有什么话好说。说也奇怪,他自认自己一向是炒热气氛的能手,但怎么一站到成菱面前,一向伶俐的嘴巴就像打了结,支支吾吾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最近好吗?”my god!这真是世界级无聊第一名的问题。问题才刚吐出,高禹就在心里骂自己挫!
“不错啊。”
瞪着成菱微笑的面容,高禹挫败地吐了一口气。“你这样让我实在很难接话!我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出一个烂问题来当开头,结果你三个字一说,又没啦!你难道就不能多回答一点什么,好让我能顺着你的话继续发展话题?”
成菱抿着嘴巴想了许久,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就是不错啊。”
“好好好。”高禹举双手投降。“算我服了你,我问你,我来之前你在干么?”
“煮面。”
高禹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有台电磁炉。“还没吃晚餐啊?”
“嗯。你呢?吃过了吗?”
“也还没。”
看着他!成菱这会儿终于想起话接续!她朝他微微一笑。“那要不要跟我一块吃?”
趁着成菱忙着煮面,高禹又探出阳台,得空的长指在眼前围成一个四方框框,前前后后移动距离,估量一次到底能收揽多少美景入镜。
目测完毕,他伸回身子面对成菱。
“对了,你明后天晚上会在家吗?我带相机过来拍照。”
“好啊。”成菱头也不抬地答。
“谢啦!我过来之前会先打个电话通知你。”
“不用,你直接过来就可以,通常六点以后,我就会在家里了。”
她的回答教高禹一阵讶异,她也未免太“规律”了!“每天都一样?”
“每天都一样。”成菱点头。
“你难道都不会想去外头逛逛什么的?”
“我也会出去逛逛街啊,只不过通常都在星期六、日,平常下班就不太出门了。”
“同事呢?她们不会约你出去?我记得”远行“编辑部挺会搞活动的,连我都常接到她们邀约的电话。”
“筱慧会邀,不过我没去过。”
“为什么?”高禹很好奇。
成菱耸耸肩,一边思考一边将热好的r燥舀进面里,手拿着筷子,轻快地在碗里混拌起来。“我很清楚自己的个性,在陌生地方我放不开,勉强加入只会扫大家的兴,还是不去的好。”
她将面碗端到小茶几上,与高禹一人坐一边,他唏哩呼噜,而她慢条斯理地将碗里的面吞咽进肚子里。
“好吃!”高禹抹抹嘴巴,端起成菱泡好的绿茶!心满意足地呷上一大口。
“说到放不开,可是你当初见到我时,就表现得很好、挺有魄力的。三两句就把我得非得同意让你搬进我家不可!”
“装的啦!其实我那时候心里还满担心的,万一你真的像别人形容的,那么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怎么办,好在当时证明你并不是。”提起那一次,成菱就尴尬。
“搞半天原来我被唬弄了!”高禹惊讶地一拍脑门。“我当时还想说打哪蹦出这个牙尖嘴利的家伙,担心会被你生吞活剥呢!”
听高禹这么一说,反倒换成菱惊讶。“我当时反应真有那么可怕?”
“嗯……坦白讲,现在回头想想,其实还满可爱的。”
被高禹这么一说,成菱脸颊一下爆红,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又来了。”
“对对对,尤其你这反应。”说着说着,高禹脸突然朝成菱贴近。“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那么容易脸红啊?”
“我哪有!”成菱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