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 和 功能!多吃一点才是。”
一顿饭总算融融洽洽地吃完,乔连章是男孩子,总不好在绮年房里多留,虽然看他那样儿对姐姐恋恋不舍,还是被那位吴嬷嬷给带出去到隔壁房安排休息了。绮年看乔连波也是面露倦色,便让如鹂如燕赶紧铺床。
床还没铺好,门口倒传来了脚步声,林悦然人未到声先到:“周姐姐,我们去街上走走吧,外头好热闹!”
绮年一下子想起来还有这位呢:“表妹,也该先去给总兵夫人行个礼才是……”
悦然好奇地拿眼睛打量着乔连波,笑嘻嘻地牵住绮年的袖子:“我听娘说啦,这位乔姐姐是周姐姐的表姐,还有一位乔表弟的,是不是?我娘说,乔姐姐一定都累了,明天启程的时候自然能见着的,今天就不用过去了。”说完,又扯着绮年的袖子撒娇,“周姐姐,我娘说累,不肯跟我上街去,又不许我自己去。要是你陪我,娘一定会许的。”
绮年真佩服她居然这么有精神:“你不累吗?明天还要赶半天路的。”
“不累不累。”林悦然又拿眼睛看了看乔连波,恍然大悟,“周姐姐你是不是怕把乔姐姐一个人扔下呀,一起去嘛,还有乔表弟也去!”
乔连波自悦然进来就在悄悄地看她身上杏色缠枝莲花的织锦小袄、肩上镶白狐皮的玉色鹤氅、手腕上镂空金丝嵌珠镯子、还有绣鞋尖上镶的黄豆大小的珊瑚珠。这时听林悦然点了自己的名,将身子稍稍向后缩了缩,勉强笑道:“我,我就不去了……”
林悦然很是扫兴,拉着绮年的袖子直晃:“周姐姐,那我们去嘛。”
绮年注意到乔连波的神色,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对林悦然说:“好妹妹,这里虽然热闹,可是也太乱了,不适宜我们姑娘家出去的。你看今儿白天里,你乔姐姐不就遇了无赖么?白天都这样,晚上只怕小贼更多。伯母不许我们出去,就是这个道理。”
林悦然很不高兴,又不好说什么,不悦地抿了抿嘴,到底还是转身走了。乔连波松了口气,有些怯生生地看着绮年:“林姑娘不高兴了,是不是我……”
“没事,本来伯母也不许她出去的。”绮年一笑,“赶了这些天的路,我都乏透了,真不知她哪里来的精神,还想着出去呢。我倒是只想歪着了。”
两人上了床。虽说都累了,可是一时半时也有些睡不着。乔连波犹豫再三,还是低声道:“表姐,你见过舅舅和外祖母么?”
“没有。”绮年老实地回答,“我娘嫁在成都,我也是第一回进京呢。”
“我,我有些怕……”乔连波往她身边靠了靠,“心里慌得很。都没有给舅舅去一封信就……万一舅舅不愿意……”
“不要多想。”绮年拍拍她的手,“刘管事不是已经派人去送信了么?外祖母必然是高兴的。”
乔连波不再说这事了,半晌微带羡慕地道:“那位林姑娘,是广西总兵的女儿?难怪通身的富贵……”
绮年不由得觉得小姑娘有点可怜。母亲也是出身高门,就因为脸上有疤便低嫁了,偏偏男人败家,今儿白天乔连波姐弟身上穿的那衣服……只能说是不算褴褛,更不用说首饰之类了,也就头上一支银簪子,还是素银无花的。
“如燕——”绮年想了想,还是叫如燕拿了首饰匣子来,“明儿早晨还要见总兵夫人,表妹看这支玉钗可还喜欢?若喜欢,明天戴着。”
“这,这怎么好……”乔连波目光一下子就被那支钗子吸引住了。钗头是一段雪白的玉藕,头上却有一片青绿色,被匠人巧手雕成了一角荷叶,叶边上甚至还有一颗露珠,俏色用得极好,看起来清爽剔透,栩栩如生。颜色又素淡,正合适孝期内c戴。
“妹妹先戴着,将来得了好的再送我也是一样。”
“多谢表姐。”乔连波将钗子握在手里,目光在匣子里扫了一下,有些黯然,“我小的时候,记得母亲的匣子里也有不少东西……”
绮年叹了口气,轻轻按按她的肩膀:“不要想了,睡吧。”
初入京十里红妆
燕京城终于在眼前了。
绮年把马车帘子掀开一点儿,试图看看这燕京跟后世的帝都有多少相似之处。不过显然不太成功,她只看见了远处深灰色的高高城墙,还有城门处进进出出的人流。
“姑娘,老爷派了周管事来接了。”刘管事在车辕上惊喜地说了一声,“小的这就去叫他过来。”
周管事比刘管事年纪还大些,来行了礼,便说起乔连波姐弟的事:“老太太听说乔表姑娘来了,欢喜得不行,叫奴才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他是老夫人颜氏的陪房,口口声声都只说颜氏的事,“已经叫太太收拾屋子,就等着表姑娘和表少爷了。还有周表姑娘的屋子,也早就收拾出来了。只叫奴才一见了就迎了家去。”
“多谢周管事了。”绮年听见乔连波轻轻松了口气,便隔着帘子说了一句,“只我这一路上多亏了总兵夫人照顾,先要去道谢。”
周管事连忙道:“老爷听了表姑娘是总兵夫人一路送过来的,已经叫奴才准备了几色礼物,日后还要再登门致谢的。”
绮年叫人拿了那几样礼物,亲自到林夫人车里道谢。林夫人颇有些不舍,拉了她手道:“本是一路的,何必还要这般客气。待我安顿下来,接你去玩。”两家的马车在城门处分了手。
周管事还带了一辆马车来,这却是吴家自用的马车,车厢极宽大,绮年与乔连波姐弟三人坐了,中间还放一张茶几,空间绰绰有余。如燕等人都被安排到后头马车上,这里随车来的却还有个十七八岁的丫鬟,笑盈盈地先给三人请安:“奴婢翡翠,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特地来迎表姑娘、表少爷。”
虽然是个丫鬟,但既然是老夫人身边来的,绮年三人少不得也要见个礼。翡翠打开马车内的暗格,从里头取出各色小点心和温好的茶水:“今儿车只怕要走得慢些,表姑娘表少爷若饿了,先垫一垫。”
一桌八个玉色小碟,每碟一种点心。绮年拈了一块芙蓉糕吃了,虽然有些凉了,但还是新鲜的,想来也是早晨刚刚做好的。乔连波姐弟也小心地吃起来,翡翠就在一边倒茶端水,一边闲闲寻些话出来说。
马车进了城门不久就开始走走停停,绮年吃过点心,忍不住稍稍掀起一点窗帘向外看去:“京城里道路如此堵塞么?”古代也闹大堵车?
翡翠瞧着她,并不拦阻,只是笑:“今日昀郡王府的长女出嫁,十里红妆,正是吉时,满满只怕要摆上一条街,所以难走一些。再往前的樱桃斜街是必经之处,必然能看见的,只是到时候——这车是没法走了。”
乔连波轻声问:“昀郡王府的小县主?嫁的是哪一家?”
翡翠笑道:“不,只是郡王府的庶长女,闺名叫燕如的,嫁的是汝阳侯的嫡次子。郡王府只有一位嫡出的县主,闺名叫燕妤,今年才十四岁,尚未议亲呢。”
前朝规矩,凡郡王之女,皆称县主。然而本朝初年两位亲王之乱,牵扯出一串的皇子王孙之后,皇帝就连这种头衔空俸也吝于赏赐了,改令:凡正妃所出子女,可依旧例,女称县主,男领镇国将军之衔;若是庶子女,就要看是否有功劳能让皇帝赐爵了。
因此,昀郡王虽然有三子三女,但将来得爵的却顶多只有三人,县主更是只有一位,就是秦王妃所生的赵燕妤。
翡翠这里说着话,前头已经走不动了,马车旁边挤满了人,只听得啧啧称赞。绮年等人也忍不住稍稍撩了帘子向外看,只忙着翡翠,连忙叫小厮们好生注意着,生怕外头有什么登徒子流,趁乱轻薄了姑娘们。
十里红妆果然讲究,马车过来的时候送嫁妆的队伍已经过去一半了,后头仍旧好像看不到尽头似的。只听旁边闲人相互夸耀自己来得早,看见了嫁妆的头一抬:“据说是王妃亲自去了宫里求皇后赏的白玉如意一对。这才不过是庶女,就这般荣华,果然是天潢贵胄。也亏得王妃如此慈爱,对庶女也这般有心。”
乔连波听得出神,轻声叹道:“王妃真是慈爱……”
翡翠笑道:“虽是庶女,却是长女,听说也是养在王妃膝下的,自然不同。”
“这嫁妆竟然还未过完……”乔连波看了这半晌,那些二人一抬的箱子仍旧没有走完。
“一百零八抬呢。”翡翠也不由得露出一点歆羡之意,“听说这还是因为下面有小县主没有出嫁,若是嫁妆太多,小县主就不好c办了,总不能超过一百二十八抬去。”
绮年倒是知道这个规矩。那是崇德帝年间,太子纳正妃,正妃家里陪送了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后头这位太子妃做了皇后,这一百二十八抬就成了顶天的数,任你哪家嫁女,难道还能尊贵过前头先帝的皇后去吗?
“一百零八抬……”乔连波睁大了眼睛,“这也够多了。”
翡翠抿着嘴笑:“也不算少了。不过,听说咱们家四姑太太嫁进国公府的时候,也是一百零八抬的嫁妆呢。”
乔连波低下了头,半晌轻声道:“四姨是有天大福气的人……”
绮年表示同意。同样是老夫人生的,吴若莲倒霉,出痘落了疤,虽然嫁妆一大堆,也只能嫁个京城外的武官。而四女吴若菡,却是在吴家家世最盛的时候出嫁。本嫁的是英国公府的嫡次子阮海峤,结果后头英国公的长子阮海峰早逝了,还没儿子,这国公爷的爵就给了次子,吴若菡也一下子就成了英国公夫人!这真得说是好福气的。
翡翠没再说话,只是笑了笑,开始劝绮年等人喝茶:“后头就该是新娘的花轿了——”
话没说完,人群就s动起来,果然是一顶绣金线牡丹的大红花轿从樱桃斜街那头出现,花轿前头几步是一匹白马,马上男子喜服披红,自然就是新郎官了。花轿后头却也跟了一匹枣红马,马上的年轻男子身着正六品官服,英气勃发,比得前头的新郎官不免有点弱了。这却是绮年认识的人——昀郡王的庶子,赵燕和!他倒是跑得快,居然已经在她们前头回到京城了。
“后面那是——”
“那是送嫁的兄弟。是新娘的同母兄长,昀郡王的庶长子。”翡翠这次眼睛也稍微有点直,露出一点花痴相,“别看是庶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了,说是文武双全的。”正六品的官职听起来似乎不高,可是寒窗苦读的学子,即使中了一甲二甲的进士,能不能得个七品八品的官职还不一定呢。何况五城兵马司,那算是有点实权的。
“郡王的长子不是世子吗?”绮年觉得有点奇怪。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要长子送亲,但是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一般都是这样的。
翡翠随口回答:“世子身子不好,总是不出门的。这不是还要把新娘背上花轿吗?又要跟着送亲到新郎家里去,世子哪里能行。”
“世子身体弱到这种程度?”一个妹妹能有多重?尤其是这时候的名门贵女们,为了穿衣服好看,节食程度跟后世有一拼,怎么也不会在上花轿的时候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新娘子。
翡翠倒是谨慎:“王府的事情,外人哪里知道,只是世子从不出来见人却是真的。”顿了顿,低声道,“听说腿也不太好……”
这个时代,有严重身疾是既不好做官也不好承爵的,郡王的嫡长子如果是个瘸子,那这世子的位置迟早也是坐不稳的。虽然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可烦恼只怕是照样的多,说不定还更多一些。将来若是让秦王妃生的儿子做了世子,郡王去世之后,这位嫡长子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不过这也都是别人家的事,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呢?绮年托着腮看着赵燕和的背影出神,说不定还是这个庶子日子稍微舒服点呢,反正也没有承爵的可能,靠自己拼一拼呗。尽管是庶子,也算有个好爹,人家总要买一点面子的。
乔连波也一直望着,细如蚊蚋地说:“王府贵女,真是好福气。”
绮年有点心不在焉,随口回答:“这是会投胎,比不了的。”没办法,投胎是门技术活啊,拼爹可是硬功夫。
乔连波轻叹了口气:“嫁的也好。汝阳侯……是侯爵府上的嫡子呢。”
据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人生,尤其在这个年代,绮年也不得不承认,这嫁得好非常关键。可是这年头结婚是讲究门当户对的,你生得不好,却想嫁进高门大户,那就得撞大运了。
“也就是郡王府的庶女,才能去嫁侯爵府的嫡子,旁人哪能行呢?”
乔连波神色微微有些黯然。翡翠笑着说:“周表姑娘说得是。不过汝阳侯承爵也有四代了,五世而斩,如今也不如从前。”否则,也不肯娶个庶女的。
绮年对这种事不太感兴趣。虽然她是吴侍郎的外甥女儿,但自己的父亲生前却只是个六品小官,这种王啊侯啊的门第离她太远了,没必要去c心。
长长的送亲队伍总算过去了,还有些好事的人跟在后头看热闹,不过马车总算是可以顺利前行。饶是如此,到了吴府的时候也已经天色昏黄,该是掌灯时分了。
两个嬷嬷带了两个媳妇子,两个大丫鬟,站在大门外等着,马车一到就迎了上来:“表姑娘表少爷可到了,老夫人都等急了。”
翡翠从车上先下去,笑道:“到了樱桃斜街,正碰上郡王府的送亲队伍,实在是走不动。”
两个媳妇掇来脚凳,翡翠亲手把人搀下车,后头如燕如鹂也赶紧过来,马车自有管事打发,这里只管簇拥着绮年三人往正院走去。
跟着绮年的那个大丫鬟看模样比翡翠还稍大些,穿着水红色长比甲,长得不算如何出众,却也十分端正,笑盈盈道:“奴婢珊瑚,是老夫人特地让过来迎姑娘的。打清早上起来就盼着了,如今全家都在正厅上等着呢。”
绮年有些歉疚地笑笑:“外祖母年纪大了,还有舅舅舅母,都为我们受累,真是……”
珊瑚也就笑了笑:“今日昀郡王嫁女,路原是难走。”不再多说别的了。
吴府在京城官宦人家的府邸里已经要算大的了。绮年倒是听杨嬷嬷说过,吴家二房的老太爷曾任过十五年的南京盐课提举司提举,官职不算高,却是个肥缺。盐商富甲天下,盐课上的官员灰色收入那是大大的。本来二老太爷读书是不怎么样的,当初还是京城吴家大房的老太爷拿出钱来给他捐了个贡生,后头才能当官。
结果这位二老太爷读书不怎么样,当官倒是很有一套,在盐课上牢牢坐了十五年,捞了个盆满钵满。他也不全是靠盐商的孝敬银子,而是借着盐课的便利,用下人的名义去做生意赚钱,且做得风生水起,身家丰厚。
饮水思源,二老太爷如果不是哥哥给银子捐了贡生,也不可能后头捞到这些钱,于是也就大把地往大房送银子,帮着大房做生意,兄弟俩一起发财。就是这处宅子,还是当时拿了二房送来的银子买的。地方既好,面积又大。
冬日天短,太阳已经快要落到房脊后面去了,珊瑚也就只是远远指点了几下:“那边的宁园,本是二老爷的院子,因着二老爷这些年都外放,一直无人居住。”
二老爷,就是吴家的庶子吴若铮,现在济南府的。虽然老太爷已经去世,但老夫人还活着,所以吴家也没分家。
“那边是怡园,就是大老爷的住处了。老太太这里的康园虽然小些,却最精致。”
绮年大略看了看,这宅子真是不小。康园在中轴线上,怡园和宁园分开两边,怡园略大一点,灯火通明;宁园因是无人居住,只有几处灯亮着,大约是守园子的下人。
珊瑚看出了她的意思,笑了笑:“这宅子,在京城比一般公侯的府邸都不差。有些已经没落了的,虽然有爵位,住的还不如咱们一半呢。”又指点着两边,“宁园里头种着些梅花,可惜这时候花期已经过了;倒是怡园有个杏林,再过些日子就好看了。老夫人最爱桂花,康园里就有两株百年以上的桂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