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坐着不动,含笑道:“听说三皇子不日就要大婚,这方子合该留给三皇子妃的,臣妾何敢领这样恩赏呢?”
郑贵妃眉梢微微一跳,正要说话,金国秀已经欠身笑道:“贵妃娘娘这是偏心了,有好东西只给郡王世子妃,就不肯让我们也沾点儿光么?我偏也要去,也将那方子抄一个拿回去自用。”
皇后笑道:“你这孩子,看着贵妃和气,倒讨起东西来了。贵妃可别恼她,不如本宫来讲个情儿,就将方子分她们几个每人一份罢,还有二皇子处也该给一份才好。”
郑贵妃脸颊肌r微微抽动一下,笑道:“臣妾万不如皇后娘娘想得这般周到,这就叫人回去将那方子誊上几份,各家送去。”
众人这里正说话,只听外头内监高声道:“皇上驾到。”连忙都站起来迎驾。
皇帝身着明黄便服进来,叫众人都起身:“太后可好?”
皇后含笑道:“太后安稳睡了,皇上宽心,太医都说能进食进药就无妨了的。”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郑贵妃:“方才朕在前殿,听了阮氏的事。说起来她虽有错,后头这片心倒是虔诚的,就免了她的罪,赐她个‘孝贞’的号,办丧事罢。”
皇子侧妃死了,还从来没有什么谥号的说法,阮语这是头一份了,何况“孝”字又不是平常人当得起的,郑贵妃连忙谢恩。皇帝待她跪拜了起来才又道:“只是虽说她一片孝心,可是这借寿原是荒唐说法,伺候的丫鬟们怎么也不劝着?”
郑贵妃低头道:“她原有个陪嫁丫鬟的,只想不到也是一样的实心眼儿,阮氏一去也触柱自尽了。”
皇帝沉着脸道:“难道她身边只一个丫鬟伺候的?主子有些糊涂心思,做下人的就该好生劝着才是,如今这一个死了,其余那些也逃不了干系,不是糊涂也定是失职。皇后瞧着再选一批好的去,把原本那些都换了。若放任这样的下人留着,怕日后还要出大事。”
郑贵妃脸色不由得微微变了。皇后再选一批人进去,岂不全是她的眼线了?但阮语之死毕竟是大事,好容易拿着自尽搪塞过去了,断难再推辞别的,也只有低头道:“臣妾替三皇子谢皇上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不要问我为什么119章会变成那个样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编辑章节没编辑上,所以先把它锁了。不过已经订阅了的亲们不要担心,日后我会把那一章改个小番外,所以钱绝不会白花滴
121皆大欢喜团圆筵
既然太后的病势转危为安,那么宫内宫外自然皆大欢喜。
虽然有了皇帝亲口封的“孝贞”二字;阮语仍旧只是个皇子侧妃;还是自戕身亡;十分尴尬;因此三皇子府也未曾大办丧事,不过是各家送个丧仪,了不起派个妾室去吊唁一下也就罢了。
就是英国公府;因为皇帝为阮语之死定了性;也不好再闹。且皇帝下令嘉赏了英国公;说他教女以孝;还意思意思地赏了些东西;英国公府也就平静了。唯一不平静的就是;阮语死的第二天夜里;李姨娘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屋子里,被一口柳木棺材悄没声息地从后门抬了出去。
郡王府里也平静了好多。固然外头还有风浪,但已经基本转移了方向,不再往郡王府里冲击。于是各人都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加之年节将到,秦王妃又如同观音一般和蔼起来,魏侧妃也收敛了几分,看起来倒像是一团和气了。
清明与立秋至今未归,回来过一封信,说是林秀书得了秋痢,不宜上路,他们本想就给林秀书在渝州找个安身立命之处,林秀书却抵死不肯,只好等她康复才能回来云云。
绮年看赵燕恒收到这封信时嘴角挂着十分“狡猾”的笑意,忍不住问:“林秀书这秋痢不是自己得的吧?”
赵燕恒笑起来,顺手把她搂过去:“清明通药理医术,让她得个痢疾不在话下。”
“那所谓什么把林秀书丢下先回来的话,也是假的吧?欲擒故纵!”
“没错。”赵燕恒笑得更愉快,“林秀书是受命必要留在我身边的,怎么能让清明将她丢下?如今二弟在成都盘查华丝坊,永顺伯正头疼着呢,加上我也走了,想来清明和立秋倒有些机会了。”微微冷笑一下,“他在京城给我找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若不借机回报一下,岂不枉费了先贤所教的礼尚往来?”
绮年好笑地摇摇头:“那看来一时半会地回不来了?”
赵燕恒翻翻信末日期:“这信是走驿路来的,所费时间自然要久些,算算时日,再有三四日也就差不多了。那林秀书,世子妃打算如何处置她呢?”
绮年稍稍抬抬下巴,故做惊讶:“那不是世子爷路见不平救回来的良家女子吗?本世子妃怎能随便处置一个良家子呢?”
赵燕恒大笑:“也对。自然是要写了卖身契才能处置。”
绮年哼了一声:“若是没写卖身契,根本就不能让她入府。”
赵燕恒赞许:“有世子妃在,这后院真是固若金汤。”
“罢罢罢。”绮年赶紧拒绝他的马p,“我可不成。这嫁进来还没半年呢,都出了多少事了,再说什么固若金汤,我实在脸红。”
赵燕恒搂着她的腰,让她站在自己腿间,一起看着桌上的书信:“你能做到如今这样,已然是极好了。多少京城贵女,都没有你这份应变之才。说起来,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你受委屈了。”
绮年抿抿嘴:“你知道我委屈,那就不委屈了。快来帮我想想,老太太六十整寿,我除了送一座金寿星之外,再添点什么好?”
赵燕恒噗哧一声笑出来:“仓库里又不是没有玉寿星,做什么送尊金的?”看着金光闪闪的唬人,其实价值也不甚高。
绮年撇撇嘴:“若送尊玉的,怎么好拿去给人呢?送了金的,熔了之后还可做别的。”给颜氏送东西,她也实在懒得费心。想来送去的好的,大约最后都给了乔连波姐弟了。
赵燕恒也无心多想:“无非是衣料罢了,你那里还不多的是蜀锦蜀绣?记得仓库里似乎有一对玉女金童的青玉摆件,一起加上罢。”
颜氏六十整寿,乃是花甲之期,虽然时及年关,又是宫里太后尚未痊愈,但也少不了要大办一场。
吴家二房从南京千里迢迢地派了次子吴若锐过来,带着妻子宛氏,还有两夫妻的长子吴知烨,十八岁的一个小伙子,听说是跟着伯伯吴若铤在湖广总兵麾下当兵的。人黑瘦,却十分精神。
吴家大房在京中的儿女们皆到了,连去了广东的严长风都回来了。他在广东折腾了小一年,人也明显地结实了,脸上多了些风霜气,倒少了些从前的纨绔模样。
绮年和赵燕恒去得最早,见过了颜氏,赵燕恒到前头跟吴若钊等人说话去了,绮年就被李氏拉了过去,上下打量:“瘦了些。前阵子可把家里吓坏了。”
绮年搂着她的肩膀:“舅母放心,如今都没事了,我不过是被带累的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氏叹道,“前些日子珊瑚一回来,家里只道是出大事了,慌得不得了。”
绮年笑笑:“珊瑚是回来伺候外祖母的,与我的事无关。”
李氏哼了一声:“老太太并无什么大病,只不过不让我去郡王府罢了。”在绮年面前不好多说继婆婆的坏话,转过话头道,“蜀素阁还给你留着呢,你且去歇歇。一会儿韩夫人带着韩少乃乃过来,少不得要跟你说话的。还有霏儿,早几日就问你究竟会不会回来。”
绮年感动道:“我既嫁了,蜀素阁就该让霏表妹住才是,没得还为我留着。”
李氏笑道:“霏儿跟着赵姨娘住,我也放心。明年雯儿就嫁了,让她住到时晴轩去就是。”
蜀素阁当真一切如旧,湘云从里头迎出来,欢喜道:“姑娘这早就来了?我正盼着呢。”
送绮年过来的碧云笑骂道:“还叫姑娘!要给世子妃请安了。”
绮年忙拦着道:“这说的是哪里话,倒生分了。”
湘云便笑嘻嘻福了一福道:“也是奴婢说错了话,如今要叫姑乃乃了呢。”
碧云是李氏身边第一个得用的大丫鬟,这种日子自然是跟着李氏忙个不了,绮年心里明白,便打发她走,又叫如鸳:“也过去看看,有什么能替碧云跑跑腿的也好。”
碧云知道如鸳稳重,又兼李氏素来疼爱绮年,虽是出了嫁的表姑乃乃,回来替舅母张罗些许也没什么,便笑着真带如鸳走了。这里绮年带了如鹂和菱花进了蜀素阁,湘云端上茶来,少不得也要说几句前些日子的事。
这一说便说到珊瑚回吴府的事上,湘云道:“那日真把太太唬了一跳,想着姑乃乃不知遇了什么事,或是叫那蹄子回来报信的,谁知问了半天都问不出什么,只说是回来伺候老太太的。太太想若是回来伺候几天,怎的连身契都带回来了?后来才想明白了,敢情是怕姑乃乃出事连累了她,自己先跑回来了。”
如鹂忍不住就哼了一声:“可不是么!还没怎么样呢,她倒先跑了,生恐世子妃要怎么样了似的。”
绮年摆摆手:“罢罢,人各有志,也没什么说的。她如今还伺候老太太呢?”
“是。老太太已说了,明年乔表姑娘出嫁,她和翡翠都陪嫁过去。翡翠已是指了一房家人要嫁的,她还没有,将来不知怎样着落――这眼瞅着也十□了。”
绮年笑笑:“说到嫁人,可是我听说你早就许了人了,这几时嫁呢?”
湘云红了脸笑道:“我才十八呢,说好了再等一年,先是雯姑娘出嫁,再是少爷娶亲,若出去了怕太太不够人使唤,顶好是等少爷办了亲事我再出去,也放心。”
菱花笑嘻嘻拿了个匣子出来:“湘云姐姐,这是世子妃给你的嫁妆呢。”
匣子里头是一副银包金的头面,做得十分精致,另有五十两银子。湘云眼中含泪道:“我不过伺候了姑乃乃两年,哪里能受姑乃乃这样的赏。”
绮年笑道:“又不是赤金的――怕你戴出去太扎眼了,别嫌我小气就好了。大大方方地收了,咱们好说话。这里还有一副一样的,回头你给碧云拿过去。”
湘云连忙擦了泪道:“那奴婢就替碧云姐姐也谢姑乃乃赏。”
正说着话,外头有动静,湘云一探头便忙道:“是韩少乃乃和韩姑娘来了。”
许茂云一径提着裙子冲进屋里来,绮年忍不住笑道:“你瞧这丫头,嫁了人还是这么着,要叫你一声,都实在叫不出口。”
韩嫣跟着进来,笑着接口道:“正是呢,如今我待不叫,娘少不得嫌我没规矩,只好勉强叫一声半声罢了。”
许茂云红了脸。今日颜氏做寿,韩家是未来的亲家自然也请了来,韩嫣虽说是快要过门的新媳妇该避着些,但李氏知她是绮年的好友,特地叫人跟韩夫人说了,一并都请了过来。
三人见了面自是亲热,许茂云只叫姐姐:“前些日子可把我们都急死了。”
绮年摆手笑道:“都不必提了,如今没事了,倒劳你们担忧。且不说这些事,没的我们难得见面,却专说些不痛快的事。”
许茂云笑道:“可是有件痛快的事我待跟姐姐说说。”
韩嫣轻轻打了她一下道:“哪有把亲戚家的烦心事当笑话儿说了取乐的,被娘听见一定要怪你了。”
许茂云缩缩脖子道:“我又不在娘跟前讲,总共也就是对你说过,如今再对周姐姐说说,想也无妨。”调皮地补上一句,“若有别人知道,就是你们说出去的。”
绮年忍不住大笑,韩嫣笑着把许茂云按倒就掐,三人闹了半天才坐起来,许茂云边整着头发边笑道:“回门的时候我姑母还又教导了我一番,什么贤良淑德的,害得我跟我娘都没说几句话,真是――听说上回她还教训姐姐来着?”
绮年笑笑:“想必你说的痛快事就是苏家的事了?”
许茂云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道:“我也不是有心看姑母家的笑话,只是闹得太不像了。”
绮年知道她是想着自己受了苏太太的气,说了话来叫自己出气的,便笑道:“只在这里说说无妨,去外头可别说与人知道就行了。只是有什么事可闹?苏少乃乃不是有了身孕?正该欢喜的时候呢。”
“可不就是因着我那位表嫂有身孕了才闹起来的么!”许茂云一拍手,“上回诊出了喜脉来,姑母高兴坏了,听说回了家里就不许表嫂乱走动了,只叫坐着养胎,可是平日里晨昏定省却还不能少。”
绮年诧异道:“这是什么道理?既说好好养胎,何不把请安站规矩先省了呢?”
许茂云轻嗤了一声:“哪里能省。我那位姑母是最重礼数的,一板一眼断不许折扣。说是晨昏定省乃是大孝之道,百善孝为先,便是生儿育女也先是尽了孝道――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父母的礼上半点不能差。表嫂说身子不适胎气不稳,皆是因她在自己院子里不能宁神养气之故,因此叫表嫂每日除了请安之外就要静养,不许出门。”
绮年皱了皱眉:“不出门也罢,头三个月也是不出门的好。”
韩嫣轻笑道:“何止是不出门呢。等闲的书是不许看的,丝竹之声乱耳扰心是不能听的,丫头们说的些闲话也免不了不好,总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只有圣人言倒可以读上一卷。”
绮年瞠目结舌:“这岂不要憋死人么?”
“可不是么。”许茂云接口道,“表嫂不听,就跟姑母争吵起来,表哥责她不孝,大家闹起来,表嫂动了胎气。”
“胡闹胡闹!”绮年忍不住摇头,“女子有孕,本来孕吐烦躁,应当有些消遣排解,这反而让她气恼,不动胎气倒奇怪了。”
许茂云点头道:“郎中来诊了脉,说是气怒伤神,动了胎气,表嫂立刻叫人去恒山伯府送信,恒山伯夫人亲自来了,跟我姑母大吵大闹,说她苛待儿媳,立刻就叫轿子把表嫂抬回了恒山伯府,说要和离。”
绮年吓了一跳:“闹到要和离了?”
“嗯。”许茂云重重点头,“头前那些日子表嫂都很规矩,这会儿闹起来也是姑母没脸,何况表嫂还有身孕呢。恒山伯府得了理,闹着就要去宫里请贵妃娘娘做主和离。”
绮年深深觉得自己奥特了:“我都不知道……”
韩嫣轻笑道:“又不是真想和离,自然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那人接回去了?”
“接回去了。”韩嫣略有一丝嘲讽,“听说晨昏定省已然全免了,郎中说了,必要顺心安养才是。”
绮年会意地一笑。顺心,就是一切都要顺从着郑瑾的意思。郑瑾熬了几个月,终于是出头了。
三人说说笑笑,直到李氏来叫人去前头,这才相互理了理妆容,起身往康园去。
才出了蜀素阁没几步,就见那边吴知霄等人也往康园走,迎面见了韩嫣,两人脸上都是一红,各自扭过头去跟人说话。绮年暗自好笑,示意许茂云带了韩嫣慢走,自己过去与吴知霄等人见礼,看了一圈不见赵燕恒,又不好问。吴知霄知她意思,笑道:“父亲又起了写字的兴,在那里与世子争论怀素与张旭孰高孰低呢。”
绮年不由得摇头笑道:“这如何争得出个高低来。”转眼看见阮麒走在最后头,眼色有几分y沉,略一迟疑便放慢脚步,低声道:“表哥节哀。还没有谢过表哥。”不管怎样,总归阮麒是想帮自己的,且也给三皇子府闹了一场。要知道三皇子也是将来可能当储君的人,阮麒如此一来,不只是拿自己的前程,甚至是拿了英国公府的前程来帮她的。
阮麒摇了摇头,淡淡道:“终究是也没能做什么。”低下头匆匆走到前面去了。
绮年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跟着众人进了康园。
阮夫人、郑氏、吴若蓉等人都已聚在了松鹤堂上。颜氏今日气色极好,一手拉了侍立身边的乔连波